何谓慈悲?她这样的人,居然也会生出有些许慈悲来么?
犹疑中,她还是缩回了手。
周遭的絮语阵阵叹息。
“还是不敢……”
“终究……”
“时机未到……”
她睁眼,神识归体。眼中仍是空茫的黑暗,但是她听得到——
由那地脉深处所传来的絮语,从古至今,从未断绝。那是地脉对于这人间的记忆,一旦镌刻,便铭记在心。
湍流地脉,养着龙息。华山的地气,正愈聚愈重。
而理应被派到这山中的狱卒,一个也没来。杨蝉犹如被世间遗忘,若非dòng外的蝉声,她甚至不知道四季如何变换。她数了数,蝉鸣了五个夏季,又过了五年。
嘉靖三十四年,秋。
距离最后一次蝉鸣已有好一段时间,只要静下来,那些地底传来的絮语声便会再次响彻她的耳畔。若是凡人,这样的日子恐怕早被bī疯了。
但她是杨蝉。
无论当年,她娘亲给她取名是不是只为个吉祥的寓意,至少现在,她终于能明白自己这名字的真意了。
——蝉,本就是一种耐得住寂寞、能蛰伏于地底数年的虫豸。
她静待着,等漫长的一年过去,下一个夏季的蝉鸣再起,替她驱散耳畔的噪音。或许会是一段难捱的时光,但是习惯能令人捱过任何困境。
而这一次,她似乎并没有等待多长时间。
起先,是一声短促的嘶叫,似在昭显它的生机还未止,接着,长长的蝉鸣霎时驱散了满耳的絮语。
这是一只暮蝉。
杨蝉并非未听过暮蝉的鸣叫,只是以前并不怎么在意,而如今,却成了最珍贵的东西。
她突然希望那蝉能鸣叫得再久一点,最好越过冬季,活到来年的chūn天——虽然这个想法她自己也深知有多不切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