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貌美的白化病小画家

冬歉对他...说什么?

谢酌闻言顿住了,他近乎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眼尾泛红,抚摸着冬歉的指尖忍不住轻轻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分明已经离开这么久了。

常听冬歉的父母说,冬歉在某些方面就像是孩子一般,太久不见到的人,就会慢慢忘记,所以如果想让他一直记住你,一定要定期在他的面前刷存在感才行。

谢酌潜意识里一直记得这句话,所以哪怕是变成鬼之后,也本能地赶到冬歉身边,好像生怕慢一步,他把自己给忘了一般。

只是在看到冬歉后,他却又不敢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只能用另一种身份和形态陪伴在他的身边。

他原本以为冬歉可能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竟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紧紧抱住了自己。

哪怕上一秒,这只恶鬼还掐着他的脖子,用最冰冷的语气对他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话。

冬歉还在乎着他,还想念着他。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人在等他回来的。

谢酌就这么被他抱着,一时之间竟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

冬歉对着他喋喋不休的讲了很多,他含着泪,哽咽到话都快说不出,却还是要固执地说这许多,好像要将一辈子没有来得及说的话全部说完。

谢酌认真听着,就像以前,他耐心地坐在冬歉的病床旁边听他说话那样。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谢酌不知道,他只知道少年抱着自己的手臂温暖,眼泪沾湿了自己的领口。

他尽可能地安抚着少年,冬歉好像生怕他再次离开一样,明明自己就在他的面前,他的神色仍旧那样不安,像是雨中的小小浮萍,风一吹就翻了。

刚刚还觉得会恨自己一辈子的人,此刻却抱着自己撒手,仿佛抱着的是他的命根子。

原来被珍惜被在乎是这种感觉。

谢酌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好不真实。

这不会是他做的梦吧。

因为他对少年爱而不得,所以上帝奖励了他一个梦,一个他正被少年全身心地爱着的梦。

可是梦终究是会醒的。

一个美好的梦,不知道要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但他甘之如饴。

谢酌不敢动弹,生怕哪一个姿势不对,上帝就收回了这个梦,让他重新跌回冰冷的现实。

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当灭顶的幸福来临之前,自己先感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陷入这种幸福会不会随时被剥夺的惶恐不安。

直到,冬歉对他说:

“谢医生,不要走了好不好。”

他抬起被泪水沾湿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走之后我才发现,我对你...是喜欢的。”

那一瞬间,谢酌像触电一般,猛得睁大眼睛。

难以置信的喜悦冲击着谢酌的每一根神经。

他眸光颤动,想紧紧抓住冬歉的手,又怕自己太莽撞,搞砸了这一切。

万一这真的是一个一触就碎的梦呢?

可是刚才...冬歉对他说喜欢。

谢酌浑身紧绷,几乎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近乎颤抖着问冬歉:“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冬歉眨了眨眼,像一个谨遵医嘱的患者,乖巧地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话:“谢医生,我喜欢你。”

他垂下眼帘。

“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但是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才从一次次崩溃绝望慢慢中理解这种情绪,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可是那个时候你已经不在了。”

“而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被身边所有人告知,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冬歉吸了吸鼻子:“你离开后,医院里又有了一个新的医生,他很凶,还总爱对病人动手动脚,我不喜欢他,就再不想去了。”

“可是母亲不让,非让我去。”

冬歉按照剧本,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他陈述。

他的眼睛上沾着晶莹的泪水,谢酌看着心疼。

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冬歉的视角上听他讲述他离开后的故事。

谢酌没想到在自己走后,取代他位置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他寒声一笑,眼眸中已经渐渐浮现了一抹杀意。

可是怀里冬歉又将他的注意力全部拉了回来。

谢酌看着冬歉脖口的血迹,面露自责,他轻轻地触碰了上去,又缩回了手,像是怕伤到他一般,后悔道:“疼吗?”

冬歉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酌见状便愈发自责,他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将冬歉吓得够呛,懊悔无比。

冬歉却似乎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他赖在他的身边,藏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说。

后来,冬歉说累了,眼皮子开始上下打架,却又迟迟不敢睡,好像生怕再次醒来之后,谢医生就不见了。

谢酌抚摸着冬歉的头发,用令人安心的口吻道:“你睡吧,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他话音刚落,冬歉的头果然就垂了下来,闭着眼睛,靠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

谢酌看着他的目光是化不开的温柔。

原本以为冬歉看见自己的本相会失落会失望,会难受,会想着曾经对自己那么温柔的谢医生,为何现在竟成了想要残害他的恶鬼

但是在他看到自己面目的那一刻,眼中只有欣喜,只有难以言喻的快乐,再无别的,就好像除了他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部都无所谓了。

怎么会这样,一点也不记仇。

真是...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谢酌爱抚地摸了摸冬天的后背,像是在安抚过去他们彼此错过的时光。

将冬歉放好在床上,谢酌就躺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冬歉的脸上还沾着湿润的泪痕。

谢酌

看在眼里,一时之间无比懊悔。

今天晚上,他居然掐了冬歉的脖子,对他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来

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他抬起手来,轻抚着少年脖子上的红痕,眸光心疼地颤动起来。

“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

他将少年揽在怀里,声音近乎叹息道:“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果有人再敢欺负你,我就会杀了那个人。”

谢酌拿着冬歉的手,触碰着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闭上了眼睛。

“当然,包括我自己。”

....

第二天一早,谢酌仍旧爱不释手地将冬歉抱在怀里,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稀罕的不得了。

鬼其实是不需要睡觉的。

所以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冬歉看了一宿,眯了眯眼,怎么看也看不够。

自从在冬歉的面前化出本来的面目后,他似乎也将自己的医者仁心给释放了出来。

这么久没见,少年好像哪里都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睡起觉来,仍然像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婴儿。

一个昨晚尚未消化完全的信息再次出现在了他的大脑。

冬歉昨晚说...他喜欢他。

一大早上,这只昨天还阴沉沉的鬼就通过反复咀嚼这句话把自己给甜爆了。

他撑起身子,缓缓靠近冬歉,在他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就在这时,谢酌的脑海里听见一阵聒噪的声音,那是有同类通过传音在叫他。

他的神情瞬间变得不耐起来,轻手轻脚地从冬歉的房间离开,一脸凶相地走到外面。

一只哆哆嗦嗦的阿飘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大,昨天晚上有几只阿飘看见您满脸煞气地把那位丢到床上,您是不是把那位...给杀了啊。”

阿飘的声音越说越低落下去,有点瑟瑟发抖,生怕稍微有一点说错,下一个被杀的就是自己了。

谢酌:“......”

大早上的说什么呢。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冬歉真的爱惨了萧何,同时也真的恨透了自己,那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怎么舍得呢?

世界上只有一个冬歉。

倘若连他也不在了,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见谢酌迟迟不说话,小阿飘以为被自己猜中了,说着说着它就哭了:“老大!你不会真给人杀了吧!”

谢酌被它吵得头疼,轻轻扶了扶额,那张苍白冰冷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他在房间里休息。”

小阿飘这就不哭了,它安抚自己一般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老大绝对不是那滥杀无辜之鬼。”

它顿了顿,又小心翼翼道:“大哥,其实有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

“我也是听刚刚化形的鬼说

的,他之前曾经在那位画室窗户外面的树枝上歇脚,顺便看了看里面那位画了些什么。”

它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谢酌:“老大,您猜猜看,那位都画了些什么?”

谢酌沉默了下来。

自从自己待在冬歉身边后,他一直在画的人,就是萧何。

冬歉说喜欢自己是真,可是他对萧何的穷追不舍也是真。

只是从昨晚到现在,谢酌一直在刻意忽视这个问题。

他不敢知道,自己跟萧何比起来,在冬歉的心里孰轻孰重。

看着谢酌渐渐低落下去的神色,小阿飘终于按捺不住,差点急得跺脚:“哎呀,让那位劳心劳力整整画了一年的人,是您啊!”

谢酌顿在那里,那双素来冷漠阴鸷的眸子有一瞬的失神。

“你说什么...”

下一秒,他转过身去,像是急于查证什么,疾步来到冬歉那间被画布堆满的画室。

他速度快得吓人,风将他的衣角吹起,小阿飘差点没跟上,缩在后面大口大口直喘气。

谢酌一步一步地走到那些被白布遮掩起来的画板面前,眼角带着腥红。

他第一眼看见冬歉坐在这个画室里的时候画的是萧何,就以为他一直画得都是萧何。

因为这个原因,一直都不敢解开这层白布,怕自取其辱。

可人总有一天要面对现实。

谢酌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抬起了手,无数团鬼气瞬间凝结在一起,渐渐挑起了那块封禁它们已久的白布,像是揭开了一个个尘封已久秘密...和爱欲。

再然后,谢酌倏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张张一幅幅的画里,画的并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全部都是他...

谢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走到其中的一张画前,冰冷的手指触碰在那幅画的脸上,那里仿佛有过被泪水打湿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