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他一把拉住了慧平的手,把他拉到了角落里,这种避人耳目的动作引来了世恩的注意,他心神一动,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

这个位置能够让他听清楚他们两人的交谈,却也能够知道有没有人刻意靠近,为他们把风。

“慧平,你老实跟我说,你知道惊蛰平日里还有谁来往过吗?”

谷生被这话问得有些懵了,这句话问得就有些奇怪。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快告诉我。”

慧平皱眉,思考了下:“郑洪,云奎,胡立,明雨,北房的人,还有容九。还有侍卫处的人。”

容九。

谷生脸色微变,背着手在慧平的面前走来走去。这些名字都是他们都知道的。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别的了?”

他忍不住追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慧平皱眉。

“我今日在御花园帮忙的时候,听到几位主子在说话,我听到她们说,乾明宫多出一位主子。”谷生慢慢地说道,“是个男子。”

这件事已经在后宫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就连他们在私底下也曾讨论过,原来景元帝喜欢的是男人而不是美娇娘,怪不得这些年皇帝对后宫总是兴趣缺缺。

“乾明宫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还是少打听为妙。”

站在不远处的世恩,因为听到谷生的话,远远抛来了这一句,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什么好事,反倒容易被好奇心给害死。

“我的意思是,那个主子的名字……”谷生咽了咽口水,“是惊蛰。”

就算他只是在不经意间听到这个名字,他也绝对没有听错。

惊蛰,怎么可能会在乾明宫呢?

太医院内,宗元信背着手走来走去,神情很是严肃,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前些天他刚刚带着人把那些安分下来的蛊虫一一检查完毕,确保它们都在坛子里面,没有随意乱飞,之后又开始着手检查那些苏醒过来的太监宫女。

他们的身上大部分没有明显的伤痕,对于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也根本没有记忆,只是依稀记得,混乱之前的事情。

除去侍卫处的那些侍卫之外,大部分的宫人都是在除夕当

天才被这些蛊虫控制的。被控制的时间短,恢复的速度也就更快,不过几天的时间,大部分太监宫女就都能够下床走动,基本就没了大碍。

在确定这些太监宫女的身体没有问题之后,他们已经被陆陆续续放了回去。

余下还躺在太医院的,要么就是那些控制时间比较久的侍卫,要么就是曾经受伤的人。

被蛊虫控制的时候,就算受了伤,伤势也不会太严重,蛊虫会控制血液的流动。只是两方厮杀,到底不会留手,那些断手断脚的就太过严重。

这些人就算好了,也肯定会被挪出去,只不过而今靠着皇帝的命令,太医院也不吝啬药材,使得他们至少能保下一条命来。

这连着好几天的忙碌,让太医院看起来有些乱糟糟。宗元信的样子也正是头发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只是这精神却很亢奋,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陛下所言,未必没有道理。”宗元信赞叹,“妙啊。”

刚刚景元帝亲至,宗元信还害怕又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当皇帝提出了一个猜想的时候,他却猛有一种豁然洞开的感觉。

他对蛊虫到底不算熟悉,是因着这两次宫里面出事,这才陆陆续续有所接触,他也逐渐意识到蛊虫是虫,同时也是药,既是药,自然能够入毒。

既然如此,那皇帝身上的毒要是真的是蛊,也未尝不可能。

分明依着他之前的判断为皇帝拔除毒性,虽然艰难,却不至于这么寸步难行。

可皇帝已经三番两次,因为药性太过激烈而性情大变。虽然宗元信面上看不出来,私下已经大动肝火。

他有时是有些放浪,可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却是非常尽心。这么多年来,宗元信已经夸下海口,也多次针对这毒进行研究,结果真的开始动手,却有这样的偏差,哪怕毒性的确已经解开一半,可现在的进程在宗元信看来,多少还是失败的。

“蛊毒,蛊毒,如果是蛊毒,我倒是有个思路……”

宗元信自顾自说着话,根本没顾上景元帝,过了好一会,他才猛地反应过来,转头看着景元帝。

“陛下,臣想问您要一个人。”

“黄仪结明日会过来。”景元帝淡淡说道,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宗元信要什么。

宗元信笑了起来:“陛下真是急人所需呀。”

景元帝冷淡地说道:“顺带盯着她,有异动就杀了她。”

宗元信微讶,挑眉说道:“臣还以为,这人劳苦功高,陛下会加以褒奖,多加赏赐呢。”

景元帝斜睨他一眼,甚是冷漠:“赏赐归赏赐,想杀归想杀,有什么干系?”

宗元信哽住,一般来说,那还是有点干系的。罢了,景元帝也不是一般人,发点小疯只能算作日常。

就在景元帝将要离开前,宗元信无意说道:“陛下,您是怎么想到,这毒有可能是蛊呢?”

宗元信一边说,一边还觉得妙。

若是依着这个想法,那些无法解释

清楚的反应,竟是有了合理的脉络。这对宗元信来说,已经足够他再兴奋干上几日活。

景元帝薄凉的视线落在宗元信身上,他立刻反应过来,闭嘴低下头。

景元帝倒是不急着离开了,他扫过屋内:“那些蛊虫,都收在哪?存,一起害怕的时候,压根对抵抗压力毫无用处。

她心里叹了口气,眼睛只盯着脚尖,轻声细语地说道:“陛下,妾已经知道您的意思,寻常来说,本命蛊死去的时候,它之前下达的命令就会驱散。”

那些蛊虫会从虫奴的身上离开,或许是为此。

宁宏儒微笑着说道:“静妙姑娘,本命蛊在太后身上死去多日,蛊虫一直没有离开。是突有一日,才骤然变化。”

黄仪结宫变后,就立刻离开了皇宫,后续的事情并不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开始没打算让她来帮忙,不过她从出生开始就和蛊玩在一起,对这些很是在意,听宁宏儒说起太医院的事情,也听得非常认真。

过了一会,黄仪结皱眉:“如果本命蛊死前,太后没有解除命令,而本命蛊死后,蛊虫还在宫人的身上停留一段时间才突然驱散,甚至还稍有服从其他人的命令……只可能是本命蛊在死前,为蛊虫找了个新主人。”

而且一定是那个主人的命令,才会让这些蛊虫压下难驯的野性,没有恣意胡来,毕竟它们本来就有些残暴。

黄仪结不愧是对蛊虫知之甚详的人,轻易就得出了寻常人难以知晓的结论。

景元帝冷声道:“没有本命蛊作为跳板,人如何与蛊虫沟通?”

黄仪结苦笑着说道:“据说最开始能够操控蛊虫的人,本就是无需用本命蛊的。然妾身没有这样的本事,还是得借用一只强大的本命蛊才能镇压其他蛊虫,掠夺王的位置,而且,妾身已经将尝试过……这些蛊虫,都不为我所控。”

同一批蛊虫里,只会有一个王。

当它们服从于某个存在,哪怕黄仪结是它们的前主人,它们也不再会听从黄仪结的命令。

想到此处,黄仪结突然闪过一个虚幻的片段,那是在北房……

她欠身,低着头说道:“说来,在北房的时候,妾身曾见到一人,分明身上没有蛊虫的气息,却能与虫奴共处。虫奴似乎颇为喜爱它,甚至愿意为了它与妾身的哨子相抗,或许……”

黄仪结说话时正低着头,根本不知道随着她的讲述,景元帝的眼神已经无比幽深,仿佛是在盯着什么死物。

黄仪结猛地打了个寒颤,忽而停下话来,没敢再继续说下去。她莫名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她要是再说……怕是要脑袋搬家。

她心口狂跳,本命蛊似乎也在身体内剧烈地动作起来,带着一种无名的惶恐。

乾明宫内的气氛阴沉沉,就在黄仪结暗中叫苦,深感自己大祸临头的时候,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带着几分急促。

这在乾明宫内,几乎是不曾有过的禁|忌。

一刻钟前,惊蛰还在窗边看书。

他最近读了很多书。

最开始都是些杂书,后来,就是稍微艰涩的书,虽然杂书都很有趣,但看久了也就没有意思,于是惊蛰就开始学着将那些枯燥的书籍也拿来读,虽然是有点乏味,可读着读着,好像也能

读进去。

这种油然而生的新奇,让惊蛰更愿意看。

一般他看书的时候,其他人是很少来打扰惊蛰。

今日宁宏儒有事跟着外出,惊蛰就跟自在些。

当他翻开一页,还要再读下去的时候,却看到石黎从门外走来。

他挑眉看向门口,“有人,还是有事?“张嬷嬷,掌得重些,最好将他们的牙齿都打下来。”她的声音轻柔可亲,却带着森凉的寒意,“果然,阉人就是贱种,靠近都仿佛能闻到那股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