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敏窕醒来的时候,人正靠坐在廊下,一时间,这手脚的寒意,让她几乎没法动弹。

缓了好一会,敏窕才猛地站起来。她头晕目眩,扶着柱子几乎站不稳,这眼前一片发黑,更是喘不上气来。

她的脑袋痛得要命,呼吸的时候都带着撕扯的痛苦。

敏窕摸过腰间,没有找到那把匕首。再摸后脖颈,那肿起来的硬块,让她疼得一个哆嗦。

那个人,居然还有后手!

不只是一个。

就在她要动手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把她给打晕了。

敏窕一想到这个,脸色就尤为难看。不管那个人是谁,早已经逃之夭夭,再找不到他的踪迹。

只是看着天色,已经十分危险。

敏窕不敢逗留,匆匆检查了自己的装扮,再搜过方才那片林子,没再看到别的东西,这才转身离去。

她一路赶回到寿康宫,一个宫女就迎了上来,苦笑连连。

“您这是去哪了?太后娘娘已经问过两二次,您都还没回来。”

这时辰可晚了太多。

敏窕无奈摇头:“我不慎在外头摔倒,结果晕了过去。”她抬起手示意自己身上的狼狈,可将宫女吓了一跳。

“那可要先去换个衣裳?”

敏窕身上,看着的确是有些不好,这下摆都染着许多污痕,像是被雪水浸染。

这看似素白的雪,其实才是最脏的。

敏窕摇头:“太后娘娘既是找我,肯定是有事。我还是先去见见太后,其余诸事再说。”

她现在这身打扮去见太后,才能多少打消太后的疑窦,不然,今日这一出,她吃不了兜着走。

果不然,敏窕进到宫里,殿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太后娘娘正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这书,说来太后已经看了好几天,不过许是心思不在这书上,也没看多少。

看到敏窕进来,太后微皱眉,打量着她身上的污痕:“这是怎么了?”

听着不喜不怒,好歹是个比较好的征兆。

敏窕心下松了口气,轻声细语地说道:“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去探望过德妃娘娘后,回来的路上,在林苑摔倒,竟是昏迷了片刻。”

她额头的擦伤,和身上的脏污,多少能证明她说的话。

太后挑眉:“竟是昏迷了?可还有其他伤?”

敏窕:“除了后脖颈也磕到一下,其余倒是没别的伤势。”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露出脑袋上的肿块。

太后兴意阑珊地说道:“罢了,既是伤了,就下去休息。这两日且先养养。”

敏窕欠身,正要退下去,却被太后叫住。

“慢着,你去看望德妃,她是怎么说来着?”

“德妃娘娘的心情有些不大好,不过面色红润,身体康健,应当是没有大碍。”敏窕斟酌着说道,“只是不想外出走动。”

妃这段时间一直告假,就连每隔几天来太后这里的点卯,也是如此。好事。

可她只要敢说出一句话,今日死的人,就会是她。

敏窕无比清楚她的主子,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的脾性。就算看在她这么多年战战兢兢的份上,也顶多留下个全尸。

敏窕闭了闭眼,强行压着自己不要再想。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查一查直殿监。最起码,得知道陈密,到底出了何事!

陈密窝在屋里,已经有两天。

正如廖江告诉他的那样,除了每日二急,他根本不能外出。就算不得不去解决,也会有人跟着他。

一路护送他去,又护送他回。

这样的生活,陈密只过了两天,就有点待不住。

他烦请门外的小内侍去请惊蛰,虽然不一定能够请得来人,可好歹问一问,还能有个机会。

谁成想,惊蛰真的来了。

“你说你想找点事情做?”

陈密:“待着无事,实在无聊。”

“既如此,你们司内的事,你就接手一部分吧。”

惊蛰转头吩咐小内侍,将一些文书搬过来。

陈密听了这话,有些茫然。

惊蛰身后的慧平解释了一句:“刘掌司进去后,这掌司位置就空置了下来,依着掌印的意思,打算年后再挑人上来,现在是我们掌司接着这些事。”

多了一人分担,惊蛰手头的事情,总算是轻松不少。因着这,陈密和惊蛰的接触也多了些。

惊蛰还挑了个时间,与他说了那些东西的去向。

“从你屋里搜出来的,除了赃物返还回去后,不合适的,我已经请了侍卫处的人处理。”惊蛰平静地说道,“余下的那些,廖江应当是还给你了。”

陈密面露尴尬,哪怕这事是自己做下的,可被其他人提起来,尤其还是不怎么熟悉的惊蛰,那种莫名的尴尬更是梗在心头。

陈密那日回来,发现包裹里,只剩下一些钱财,但凡是暧|昧些的东西,譬如荷包与手帕,全都没了。

那时候,陈密就有猜测。

只是猜想归猜想,他到底有些不舍,今日听到惊蛰这么说,才有尘埃落定之感。

陈密:“毁了就毁了罢,总比命丢了强。”

沉默了会,他又道。

“若非掌司救我,而今我已是没命。不知掌司,想要何等回报?”

他是那种欠钱不还,就非常难受的人,如今欠了惊蛰这么大的人情,如果不能做点什么,陈密简直浑身难受。

他更不觉得,惊蛰会无缘无故救他。

……是为了钱?可廖江已是将所有的钱财都还给了他,惊蛰压根没有截留。

那还能是为了什么?

惊蛰淡笑着说道:“等你能从这里出去后,我有一件事,还要请你帮忙。或许有些危险。”

陈密态度认真:“若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绝不推辞。”危险不危险的事情另说,他几乎是欠了惊蛰一条命

,自然得竭力帮忙。

两人又聊了些公事,惊蛰才从陈密屋里离开。

他近来是真的忙,忙得几乎都没办法去思考那天容九的异常。

只是闲暇下来的某个瞬间,惊蛰总会觉得……

容九那天,肯定有事瞒着他。

惊蛰回来后,就跟扒拉自己财宝一样,扒拉着朋友一个一个数着他们的安危,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出事儿,都好端端着呢。

他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奇怪的不安。

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紧绷着神经,不敢轻易放松。

不过那日之后,容九已经有好几天没半夜袭击他,应该是冷静下来,不再受那种异样的狂热驱使。

那天他们的对话很简短,在说完那话后,容九就走了,他走得很匆忙。

就像是再逗留下来,或许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

……他仿佛在忍耐。

尽管惊蛰不清楚他压抑的是什么,却清楚地觉察到那种庞然的情绪……仿佛他答应惊蛰的事,需得悖逆本性,碾碎所有的暴戾,才得以堪堪挤出来的隐忍。

惊蛰几乎被那浓烈的情绪覆没,却没能来得及拉住容九。

男人走的实在是太快了。

惊蛰有点心烦意乱,又叹了口气。

那天,惊蛰原本是要和敏窕套话,但还没问完,就被容九的出现给打乱了节奏。

好悬那个时候,容九只是将女官敲晕,并不是真的杀了她。

虽然没能从女官的口中套出太多的话,不过显然惊蛰已经明确了太后的态度,以及得到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陈安,果然是死在太后手中。

这不由得让惊蛰咬牙。

除此之外,那名单上所列的其他人也在他的调查范围内,他必须得先知道这些还活着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按照那女官的说法,这些人都是投靠了太后。

什么情况下会用上投靠这个词语?

他们原来不是太后的人。

那他们原来又是谁的人?

先帝,还是慈圣太后,更或者,是某些无法想象的人。

“惊蛰!”

有人在后面叫住了他。

惊蛰带着慧平停下,就看到世恩匆匆走了过来,低声和他说话:“出事了。”

世恩四处打量,看起来有点紧张:“就在刚才,云奎被带走了。”

“被谁?”

“不知道。”世恩不安地说道,“杂买务那边并没有传来太多消息。”

如果不是胡立来找他,世恩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

“你去告诉姜掌司了吗?”

“我没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