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明宝斐然 三三娘 3753 字 5个月前

“有啊。”

在伍柏延紧盯的视线中,商明宝还是那样微微笑着:“二十七岁吧。”

这是一个比伍柏延曾经给她的期限还早一年的时间,出乎他意料外。

伍柏延心情微妙复杂,“我以为你会给更多的时间,比如三十。”

“不需要。四年足够了,如果他能转变想法,他会在这四年里转变的,如果他变不了,那也不需要再勉强了。”

说完这些,商明宝歪了歪脑袋:“所以呢,你气势汹汹跑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

伍柏延语塞,恶狠狠地转变话锋:“为了告诉你,我明年要去香港和新加坡实习,你呢?”

他的考古学只学了一个学期多一些便转到了金融领域。考古那东西好玩是好玩,耐心也是真要有耐心。伍柏延有耐心,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在商明宝身边蛰伏这许久,被几个狐朋狗友当面喷舔狗,但考古动辄下地,他吃不了这风餐露宿的苦。

商明宝的学分顺利提前修完,明年毕业,已暂定不申请硕士。伍柏延料想她会为了向斐然回香港,便将大三在华尔街的实习拒了,改到了香港和新加坡。

一片真情日月可鉴,伍夫人都心疼上小儿l子了,顺便问了问进度。得知他还在学越王勾践,气得两天没喝下午茶。也说过不然算了之类的话,毕竟商家虽磅礴,明宝到底只是小女儿l,不参与家族核心决策,退一步,欧美两洲海阔天空。伍柏延以前很听伍夫人的劝,这回却不了。

商明宝说:“澳大利亚。”

伍柏延:“what?”

“澳大利亚啊。”

伍柏延有一万句脏话要讲:“你不是不读硕士吗?不是,你一个美本,绩点3.8的怪物,跑澳大利亚去读什么书?”

“不是读书,是下矿区——lightingridge,一个黑欧泊矿区。”

商明宝曾试着问过那些贵妇,是否需要她代为设计和镶嵌,但这个市场她打入不进去——高端的圈子太紧密狭窄了,最重磅的宝石多被印

度、中东和俄罗斯的富豪们作为了资产配置的一部分,流向珠宝市场的尖货,则由顶级珠宝供应商和品牌牢牢把控。能买得起上百万宝石、高珠的富太们,有的是排队为他们服务的设计师们,个个尽皆出自顶奢高珠坊,不需要她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来费心。

商明宝也想过如法炮制,帮wendy的宝石们设计一款项链,这样wendy再次帮她打开口碑。为了说服她,商明宝不惜冒险搬出了shena做背书,但wendy冲她妩媚一笑:“darling,你要明白,我可以直接找shena的,为什么要找你呢?”

过了几日,wendy将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笑谈跟伍柏延说了,伍柏延第二天带了两枚价格不菲的石头过来,让她交给商明宝,请她设计和镶嵌。wendy照做,在商明宝成全了自己的美名,但看到图纸后,她眯着眼,竖起纤细高贵的食指似钟摆似的摇了摇:“亲爱的,你不行。”

商明宝起初不服输,将图纸晾了半个月后拿起来再看,揉作一团丢进垃圾桶。

确实不行,她不能用自恋的状态来审视作品。

shena看得出她的困境,中肯地告诉她:“你对宝石的天赋是独一无二的,但设计师与宝石专家是两个物种。你学了三年,在我的金工台上磨炼了三年,最新的工艺、技法你都有涉猎、有分辨,但你不够——你没有渴望,你设计它们,好像在排列鹅卵石,在修一条公园的人行步道,或者华尔道夫酒店的大理石地砖。你设计得最好的作品,也是我决定私下收你为学生的作品,是你最初的那枚琥珀腕表。”

那晚回家后,商明宝将放在珠宝柜顶层的琥珀腕表取了出来。

这是一条很怪异大胆的手链式腕表,之所以怪异,是它的一条链子上有五个表盘,大小形状不一,有的材质是贝母,有的是满钻,有的是欧泊,有的是金属——但这些表盘都不会走。它们的指针是固定的。只有在那面以磨平了的琥珀花为底的表上,才拥有真正的时间。

作为串联这五个表盘的银色金属链,粗犷豪迈如热带森林的藤蔓,点缀在表盘缝隙间的,是用彩宝镶嵌的花朵、蝴蝶和蜻蜓。

这是个“乱来”的设计,但却要用最高的工艺来应对,所用的材质单拎出来一个都比那枚琥珀贵,但成品呈现,毫无疑问它是唯一的视觉中心,因为那是自然与生命天然的呈现。

shena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我小时候常听到我父亲和哥哥们讨论客人的订单,我想插嘴时,他们会说女人应该乖乖地待在珠宝柜台前,而不是金工台后的。我很不高兴,我有破坏一切既定的愤怒,所以我的作品也是那么的坚硬、锋利、冰冷。一个人无法设计出她生命以外的东西,我被你的琥珀手表打动,因为我从你的设计里看到了时间和爱的隐喻,永恒之花绽放在你爱人的礼物上,多么旺盛、决绝。你要找到这份内在的东西。”

来自阿尔卑斯山勃朗峰的一小坯雪在零下恒温的玻璃柜里如山尖;

来自乞力马扎罗、瑞博峰

、阿巴拉契亚山脉,以及种种具名、不具名山顶上、乃至火山口所捡拾回来的花岗岩、页岩、石英岩、汉白玉岩……像当年向斐然送给她的那一面内嵌相框一样,被妥善地处理好、摆放在她书房中,记录着她这三年随他走过的经纬。

商明宝又翻开了她已写满了五本的植物学野外笔记、速写、灵感,矇昧的混沌中,忽然亮起了天光。

她内在的东西……旺盛的,决绝的,目之所睹,耳之听闻,鼻尖嗅的,她曾匍匐过上千次的旷野、抬头过数千次的树尖,用微距相机捕捉过的无数的花器与叶的秘密。

但是那个夜晚,她决定将自己毕业后的第一站放到黑欧泊身上,因为这是种如星云般绚丽的宝石,是她所知最贴近生命斑斓的宝石。

澳大利亚是伍柏延万万没有料到过的地方,但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冷哂一声怪起向斐然来:“他也不拦着你点。”

他没立场拦她也就算了,向斐然说一句在商明宝心里能抵他一万句。

“不仅他没拦我,我家里所有人都没有拦我呀。”商明宝歪过脑袋:“alan,去谈个恋爱吧,我去年这个时候比你成熟多了。”

伍柏延被她噎了个半死,但随着她一笑,他满脸的愤怒不爽又刹那间烟消云散。

商明宝还是最适合直发齐刘海,过了在wendy她们那里扮成熟的阶段,她又蓄回了这种发型。她是明眸皓齿的、明眸善睐的,娃娃似的公主似的脸,但绝不幼态,小巧,但绝不局促。那是一种近乎凌人的精致,在香槟酒、水晶灯和高级礼服裙的加持下更是如此。

伍柏延忽然感觉到一阵胸闷气短,不自觉地拧了拧领带,硬声说:“这儿l怎么这么闷?”

“你熬夜太多体虚了吧。”商明宝不客气地说。

“对着专业皮划艇运动员说什么呢?”恶狠狠撂完这句,他拉开门大步出去,心跳过了好一阵子才匀下来。

怎么回事?

伍柏延匀过了呼吸,回头看商明宝,她言笑晏晏,自如地与旁人打招呼。

纽约还不下雪?下了雪,可以看她那双睫毛盛住晶莹雪花。

伍柏延的脑海里忽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这个画面、这个念想,怪得、具体得他承受不住。他没等宴会结束就匆匆走了,怎么气势汹汹地来的,就是怎么怒气冲冲地走的。

十二月二十一号,是商明宝小哥哥商陆的生日。大四没什么期末考,该修的课她都已提前修完了,因此得以提前回国。

这是一场商明宝一辈子都不会忘的求婚。她哥哥与爱人柯屿经历了十分惨烈的两年分别后,在今年的戛纳电影节重逢,终于重修于好。

商家人里面,商明宝是跟柯屿最熟的,请他参谋生日礼物时,柯屿透露了他求婚的打算,拜托她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