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过河拆桥小祸害攻重生以后

在心理学的领域里有一个词叫受助者恶意,在寻常谚语俗语里也有差不多类似的词汇,例如“斗米恩升米仇”,再例如“农夫与蛇。”

这些词语都在告诉世人,帮助他人不一定会得到感激,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在伴随着感激的同时,心里会生出另一种既隐秘又凶险的怨念。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被助者在受助过程中,不可避免会看见自己的无能,看到自己的弱小和卑微,并认为帮助他的人是在施舍他、轻视他。

而渴望平等,追求卓越是人的天性,于是就会出现受助者一边接受帮助,一边心生怨意的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受助者恶意。”

——序言

邱至简一直都挺讨厌杨驰的,真的特别特别讨厌他,是那种连他自己也说不出由头的讨厌。

两人从十四岁时相识,再到二十二岁时分开,一共认识了足足八年。

起初他只是邱至简的资助者而已,后来变成叔叔,再变成一个不可言说的“室友”,最后…邱至简已经很少再提到、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在他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却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他跟前,这简直太讽刺了。

邱至简只要一想到自己当初那么坑他,几乎算是压榨完了他最后一滴血才离开了,他现在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看待自己的?

仅仅只是翻了一个身,老旧的床板开始吱呀作响,这种声音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熟悉到只要一听到就能勾起不少回忆,进而开始烦躁。

外头的人一听这个声音果然知道他醒了,隐约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沉闷的敲门声和那道更加熟悉的男声:“小简,你饿了吗?你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起来吃一点吧。”

男人像个老父亲一样,不厌其烦的唠唠叨叨:“我给你买了点你之前最喜欢的那家豆浆,现在还是热的,我给你放在门口好不好,你自己出来拿,可以吗?”

“滚啊…”邱至简也没看手上拿的到底是什么,抄起床头柜上能摸到的东西砸向门口,“少来假惺惺了,想看笑话就直说!”

砰的一声巨响,白瓷碗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而里面已经凉透的、一口没动的小米粥则挂在原木色木门板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流,原本干净的米粒落在地上混合着灰尘泥土,变得脏兮兮…

外面的男人在沉默了一阵后,还是继续开口,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些试探:“好吧,那你先睡会儿,饭就放在门口,你饿了记得出来吃啊,不吃东西不行的,胃怎么受得住,你本来就有胃病…”

好烦…真的好烦…

他以前也没有这么多话吧?

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这么话多了?

邱至简抓起枕头的一边把自己的脑袋夹在其中,试图物理屏蔽外头的动静,但不行,完全不听。

他还是能听到外面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听到杨驰打压着嗓

子打电话的声音,更听到他用近乎祈求的语气小声说能不能再给他一点时间,说钱实在是太多了,他需要时间去凑一凑。

那又不是他欠下的钱,他凑什么凑?那是邱至简欠下的网贷,因为已经逾期很久了,所以才会接连不断的打电话进行催收。

想到网贷,进而又想到更多更多糟心的事儿,邱至简的脑仁更疼了,他欠那么多钱不是因为他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他就是被骗了。

真可笑,他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到头来…居然还被同行给骗了??

事前不觉得,事后回想起来,对方其实并不是毫无破绽的,只是他当时实在是太贪了,迫切的想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才会被坑。

活该。

真活该。

邱至简强行忽略自己胃里的一阵阵绞痛,讲定在天花板上的目光慢慢挪下来,开始一点点打量他所在的房间。

这是一间装修非常老式的主卧,以前是杨驰住的。靠门位置有一排木色的老式到顶衣柜,七八十年代的时候的确洋气,现在看就有点土气了。

衣柜的上方还贴着几张略眼熟的贴纸,邱至简回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好像就是他的贴的?包括挂在衣柜门把手上那个更丑的水晶吊坠好像也是…他送杨驰的?

多少年的老玩意儿,居然还留着?

邱至简也不过随便一打量,就在房间里看到了不少眼熟的东西,那些东西也一点点把他的思绪拉回到那些刻意遗忘的少年时代。

邱至简一开始不叫这个名字,他原来的名字叫邱志健,他自己觉得太难听了,当时也不知道在哪看到了一句大道至简,他觉得好听多了。

至于为什么能自己给自己改名字?

当然是因为他家庭情况有点特殊。

他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地方,名字很有意思,叫树木县,由于当地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其发展非常有限,几乎与世隔绝。

在外面的世界都在日新月异飞速增长的时候,也就只有他们那个四面环山的树木县跟不上节奏,年复一年,一成不变,好像时间就此定格。

出生地不怎么好就算了,邱至简还是个生父不详的野孩子,从小不知道被当地的大人小孩以开玩笑的方式叫过多少次小野种和小杂种。

关于自己的身世,邱至简都不需要问谁,很多人都会主动和他讲,一遍一遍的,以不同的语气不同的表情以及大致差不多的内容

他的生父是个外地流窜来的逃犯,在九十年代互联网技术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候,刑侦手段的落后导致那时的治安是最混乱的。

逃犯到了树木县后,并没有有所收敛,他半夜溜进好几户人家里偷盗财物,得手后他尝到了甜头,开始更加肆意大胆起来。

在一次行窃过程中,他看上了那户人家的女儿,而正巧的是,女儿的双亲在那天出去走亲戚家,只留她一个人在家,那是绝佳的时机。

惨剧就这样发生了。

邱至简的母亲那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本身也有喜欢的男生,还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两家都非常满意,已经定亲了,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谁成想发生了这事呢?

逃犯当天晚上没有暴力强迫,用的迷药,这也导致女生第二天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有点难受。

但由于难受的地方有些难以启齿,她有些不好意思告诉父母,又因为生理知识缺乏,她压根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也就没做什么事后措施。

怀了孕也不知道,还在一天天的上班。

那时又是冬天,女生的身量本来就又瘦又小,就算肚子比平时大一些,其他人也以为是冬天穿多了或者吃多了,也没当回事。

到最后突然晕倒被发现时,肚子里的月份已经足了,完全没有办法打掉,只能生下来。

而那时逃犯还没被抓到,所有人都觉得是女生自己不检点,肯定脚踏两只船,红杏出墙。女生当时的男友竟也这样以为。

女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乎百口莫辩。

直到孩子生下来第三个月,外地来的警方这才找到了树木县,抓到了在逃的逃犯。

被抓后,逃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不止承认了自己在外地的多起刑事案件,也承认了自己在树木县的盗窃罪行以及…一起迷.奸案。

他应该是听说了女生有了孩子,恬不知耻的说想见她和孩子一面。

这件事虽然洗清了女生“脚踏两只船”的谣言,但也把她推上了另一个风口浪尖。

尤其是逃犯被抓的时候有不少人看到了他,他把用来伪装的假胡子去掉,洗了脸后长得还是挺眉清目秀的,因此这也导致不少人认为女生当时根本就不是被强迫的,而是自愿的。

那样小的一个小地方,流言是很可怕的。

逃犯最后的确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多罪并罚之下,直接判处了死刑。但女生自己有着大好的人生却回不来了。

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多了那么多谣言,关系好的男友还生了间隙,年轻的母亲比任何人都要恨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她曾经几次想把邱至简杀了,亲手掐死,下药毒死,用被子捂死,扔到河里溺死。

她尝试了很多遍,每次都到最后关头放弃了,终于在邱至简五岁时,她干脆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从树木县的诺水河一跃而下。

邱至简小时候就是孤儿院里的边缘人物,被排挤,被欺负,营养不良到五六岁了,看上去比那些两三岁的小孩还要瘦一些。

要不是国家强制九年义务教育必须上,

他估计连书都不成。

小时候就经常被人叫小野种和小杂种,慢慢长大之后,邱至简又多了一些别的外号,例如灾星,祸害等等。

班上的一位女同学掉了钱,下一秒大家几乎不约而同将视线聚集到角落的邱至简身上。

他对此也习惯了,自顾自的趴在桌子上装睡

,假装听不到那些细碎的议论声,也假装感受不到那些并不友好的目光。()

那时的他十三岁,听说大城市的人都特别好心,之前就有几个好心人通过网上了解到了他们学校,这几年一直在资助学校的几个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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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别误会,资助名单里中可没有邱至简的名字。无论学校里的老师也好,同学也罢,对他的态度都不怎么好,有这种好事,又怎么可能想到他?

听说今年又来了几位要实地看看的,邱至简好几次故意路过老师的办公室,就是想听到一些关于资助人的消息,可是一点也没听到。

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每天一有空就去树木县唯一一个汽车站外头等着,等啊等啊等,从秋天等到冬天,又等到春天,等到夏天…

他终于等到了。

这世上所有事,认真深究起来,其根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就像在一个突然下雨的傍晚,一个个看不清面容的男男女女从邱至简身边路过。

他们好像都看不到他一样,非常默契的自动忽略他,而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呢?

一把突然撑在头顶的伞,是黑色的。

他说:“小弟弟,淋雨会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