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庆正十一年的冬天,沐景序的葬礼。

彼时大绥太子已死在前往万寿节的路上,沐景序死在心力交瘁之下,宿怀活着,却已然被仇恨侵蚀。

慧缅当时是剃了度的。

长发是他的因缘,也是他的亲缘。

而今这五枚平安符,却是他的俗世万千。

容棠嗓音有点涩,他问:“为何不说?”

若是当时站出来,宿怀或许不至于走到最后一步。

慧缅双手合十,慢念佛号,道:“观棋者不语,审天者无言,贫僧窥过星辰流转,变数并不在我。”

换言之,天机不可泄露,他不能说;

变数不在己身,他无需说。

容棠懂了:“变数是我?”

慧缅:“施主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何时而来,又要去往何处。待你想起这些,自然知道何为变数。”

容棠默默与他对视,心里激荡不已。

分明什么都没说,但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一只蝴蝶投入火海,一捧白雪落下树梢,三两檀香悠悠,踏出院门,容棠才骤然发现此处热闹非凡。

名门古寺,日日香客鼎盛,哪儿来的那样静谧从容?

有人候在转角,古寺深红的墙砖映在他身后,如经年累月虔诚的信徒等候神明。

容棠眼角没来由地一热,捏了捏手中平安符,快步向他走去,呼吸间顺畅许多,是这么多天以来没感受过的轻盈。

宿怀瞧见他出来,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伸手握住他手腕,挡着来往的风,小声道:“慢一点,病本来就没好,又吹了风”

话音未落,宿怀不可置信地睁了睁眼睛,有些失态地将容棠手腕提起,仔仔细细探起了脉。

容棠心里有猜测,见到他这幅模样却还是下意识紧张,颤声问:“我是不是好了?”

宿怀点了下头,旋即又摇了摇头。

算不上好,但至少不坏。

恢复到这场病症前的脉象,仍需调理,却再也不是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这将近一个月的绝症之脉像是幻觉,从来没出现在容棠身上,令他日夜担忧一般。

宿怀探了又探,生怕只不过是自己臆想下的错觉。

积雪落于屋檐,香灰飘满古寺,容棠任他探了将近半刻钟,才小声道:“冷……”

宿怀骤然回过神来,来不及多想,牵着容棠的手就要往寺外走。

转身前却犹豫一瞬,他孤身走到慧缅那间小院前,恭恭敬敬、认认真真地弯腰鞠了个躬,低声道:“大师慈善,盛扶涯感激不尽,若有任何代价,请由我一人承担。”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牵起容棠的手,向山门外走去:“我们回家。”

“能吃好吃的了吗?”容棠悄么声问。

宿怀笑道:“吃火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