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就问过我了，兄长。”宿怀略显无奈，语调里带上点十七岁少年郎本该有的轻松随意。

那本就该是对待家人的态度，可他说完却还是笑着回：“头些年很不好，身上很痛，也很想家，行风没找到我，也没有人陪我，我捡了一个小哑巴，他陪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他跟流云，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过。

但宿怀无意跟沐景序反复提及那段过往，他轻飘飘带过，又说：“后来进了京，遇见了容棠，之后你都知道，你应该也能看出来。”

宿怀笑着道：“我过得很好。”

除了棠棠到现在还不愿意承认他喜欢自己，其他的一切都很好。

宿怀甚至开始忽略容棠活不了多久这个事实。

沐景序看出来他的意思，略蹙了蹙眉，却也不打算追究，只问：“你没有怀疑过他吗？”

苏州城内水波滚滚，风声里带着浪花，宿怀沉默片刻，笑着反问：“你知道他对我有多好吗？”

“你们走后，他是第一个会在乎我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有没有被人欺负、会不会受委屈的人。”宿怀说，“我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次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先替我挡住了所有可能会落在我身上的刁难跟苛责。”

宿怀轻轻地说：“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他是爹娘送来陪我的。”

沐景序一下愣住，哑口无言。

他问的不是容棠，宿怀也清楚他问的不是容棠，而是宁宣王世子这个身份。

可是宿怀闭口不谈，沐景序便也不问。

他这个弟弟，自小就过分聪颖，他其实不该为宿怀担心。

但总是忍不住，总是想担心，想要补一补这些年错过的光阴。

宿怀背靠着栏杆，视线落在屋内，抬了抬下巴，望向正在交谈的那三个人，问：“你告诉柯鸿雪了吗？”

沐景序微怔，摇头：“没有。”

“那他……？”

“自己猜的。”沐景序说，“我没承认。”

宿怀顿了顿，又问：“打算告诉他吗？”

沐景序没吭声，过了半天才问：“你会告诉容棠吗？”

小世子第三次将手伸到了酒壶，宿怀眼睛微眯，轻啧了一声，身体离开栏杆，摇头：“不会。”

“我先进去了。”他说，“棠棠又不听话。”

沐景序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这到底是什么语气，本能地点了下头。

宿怀往里走，柯鸿雪抬了头，起身出来，两人交错，一个走向灯光繁盛的红尘，一个去看烟水温润的天地。

容棠正悄摸摸地喝第三杯酒，宿怀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按住他手背，沉声道：“棠棠。”

容棠带上点醉意，但还清醒着，可是被湖上的风一吹，脑袋似乎懵了懵，一瞬间鬼使神差地，反手握住了他，喃喃道：“怀，我抓住你了。”

宿怀微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容棠在灯下抬眸，小声道：“你再问我一遍。”

你再问我一遍，这次我一定跟你走。

只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