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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劫 瓜子和茶 819 字 12个月前

“我会的,”温鸾低声应承道,“我会好好服侍他,直到南一从诏狱出来。”

“嗯,你去吧。”郑氏微微颔首,阖目重新靠在大迎枕上,温鸾静默片刻,抬头看了看没事人一样的周嬷嬷,转身悄然离去。

苍凉的钟声一层层荡漾在瑰丽的暮色里,她一个人独自走着,慢慢消失在那片金色的光芒中。

到了后日,仍是周嬷嬷来替她整理梳妆,“少夫人穿这件吧。”她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月白底色留仙裙,上面绣着浅粉的樱花瓣,越往下樱花越浓,到裙摆已是千朵万朵樱花争相怒放。

温鸾不想穿,这件裙子是去年腊月她收到的生辰礼,宋南一亲手画的样子,生恐针线房的人做差了,见天盯着她们做。做好了他邀功似的拿到自己跟前,那得意的样儿她现在还记得。

她一直没舍得上身,想等着樱花开放的时候再穿给他看。

“换条裙子吧。”她说。

周嬷嬷自然知道这件裙子的来历,暗暗撇嘴,都要上高晟的床了,还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真当她这世子夫人坐得稳么?

“少夫人是不是忘了,夫人特地嘱咐过您一切听老奴的。”周嬷嬷把裙子往前递了递,“您新做的衣服大多是适合新婚穿的,真红褙子红罗裙,就是难道要穿那些?快去换吧,衣服没了可以重新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当是为了世子爷,我可怜的世子爷啊,都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道还能在诏狱里熬多久。”

温鸾闭了闭眼,颤着手接过裙子。

夕阳已经靠山了,乳白色的炊烟和苍茫的暮色混合在一起,给天地罩上一层薄薄的纱,雨笼胡同因此变得飘飘渺渺,很有几分似真似幻的意境。

小轿停在胡同口,温鸾下来顺着胡同一直往里走,看来看去只有一扇最普通的黑漆如意门,门前什么装饰都没有,比寻常百姓还要简朴,一点也不像权臣的住宅。

温鸾立在门口,正犹豫是不是走错了,嘎吱一声,门从内打开,露出一张总角小童的脸,清秀瘦弱,眯缝着眼总也睡不醒的样子。

“你是温鸾姐姐?”嗓音细细软软的,十分好听,因见温鸾点头,他赶紧往里让,“我等你好久啦,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啊,晌午的时候大人叫到宫里去了,留下话说您愿意就等他,不愿意就回去。”

说完努力睁大眼睛,殷切的小眼神似乎在说:你不走对吧?

温鸾被这孩子引得微微一笑,轻声道:“我不走。”来来回回折腾好几次,此时退却,纵然高晟不以为意,婆母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的。

大门看着很小,进来却别有洞天,文窗窈窕,循廊曲折,斗拱飞檐,精致程度竟是比定国公府也不差。

“我叫安福,今年整十岁,原来是宫里的小黄门,做错事差点被华公公打死,大人顺手救了我,现在出宫了给大人看屋子跑腿儿。我从前天就盼着姐姐来了,四进的大宅子,统共就大人和我俩人,大人还经常不在家,在家也不说话——他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憋得我呀,只能蹲墙角跟蚂蚁说话!”

安福崩豆似的说完,小狗一样吐出舌头呼呼喘了两口气,又引得温鸾一笑,摸摸他的头,“一个人能支应这偌大的门庭,好能干。”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我自己好厉害。”安福骄傲地挺起小胸脯,但随即泄气,“就是太能干了,大人才不肯买丫鬟小厮,成天累得我呀!”

他一路上絮絮叨叨,温鸾听得有趣,都说高晟阴冷狠辣,驭下极其苛刻,可安福连他都敢调侃。她隐隐约约觉得,关于高晟的传闻不见得都是真的。

不知不觉到了抄手游廊的尽头,安福推开檀木花雕格栅,笑嘻嘻道:“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痛快痛快!姐姐先在暖阁歇歇,桌上有点心有茶水有酒有菜,屏风后头是净房,我在二门那儿的小屋子,您有事就喊我。”

过了会儿他蹬蹬又跑回来,指着桌上的酒壶道:“那是御赐的桑落酒,姐姐务必尝尝,这酒很难得——我想讨一杯,大人差点没把我打出来!”

温鸾本想把酒送他,转念一想这是高晟的酒,未经人允许,“借花献佛”恐怕不妥帖,就这一犹豫的功夫,小安福又蹬蹬蹬的跑远了。

桑落酒自先唐起就是宫廷用酒,清香甘洌,余味绵甜,因为酿造工艺极为复杂,别说普通百姓家,就是国公府也只过年的家宴上才有。宋南一很喜欢桑落酒,他们成亲用的合卺酒,就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一小壶,可惜到底没用上。

她忍不住倒了一杯。

夕阳的光辉各位凝艳隆重,满室都罩在一片绚丽的玫瑰色里,他似乎就站在那片光晕中,微笑着,温柔地叫她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