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我来吧。”苏安云接过了唐宁手中的饭。

唐宁怔了一下,转而去拿筷子,他和苏安云一起端着碗筷出门,桌上的妈妈已经把虾剥好了大半,她对唐宁道:“动作快一点,端个饭还磨磨蹭蹭的。”

唐宁坐了下来,把一碗饭推到妈妈面前,妈妈将剥好的虾整整齐齐放在饭上,又将这碗饭推给了唐宁。

那油焖大虾的香味从他的鼻尖往头顶冲,气味好像是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尘封的记忆。

虾一盘十几个,永远是他吃十个,妈妈吃两三个。

唐宁在小时候第一次吃到油焖大虾时就很喜欢,只是他家那个时候比较困难,妈妈做这道菜只会做六七条虾,妈妈吃一条,剩下的都给唐宁吃。

她会把虾壳剥得干干净净,连虾尾巴那点肉也不肯放弃,妈妈把剥好的虾让唐宁吃,她一个人去尝虾头里的汁和膏,年幼的唐宁看到了也去尝尝看,妈妈却教育他,说虾头里有很多脏东西。

后来唐宁上大学课余时间去当模特,每个月往家里打钱,他问妈妈有拿这笔钱自己买一点好吃的,妈妈告诉他,最近查出了胃糜烂,他寄的钱正好抵药费了。

他问问妈妈是什么原因生病的,妈妈说,以前的菜放久了舍不得丢,把胃吃出毛病了也没有及时去看。

“快吃啊,饭要凉了。”妈妈催促道。

唐宁拿起筷子,他将饭上的一只虾夹给妈妈,又将第二只、第三只......第五只虾都夹到妈妈碗里,他夹菜的时候,视线随着筷子上的虾移动,没有看着对面的女人,将五只虾都夹出去了,唐宁低头盯着自己碗里的另外五只虾:“我们一人一半。”

说完,也不等妈妈的反应,唐宁就一只手举起了碗,一只手夹着虾往嘴里塞,他想到小时候他问妈妈,妈妈,你怎么只吃一只虾,妈妈说,妈妈喜欢剥虾,不喜欢吃虾。

他的心里很堵,是酸楚的滋味,好像有什么东西梗住了咽喉,唐宁用力往嘴里塞虾和白米饭,他的嘴巴也堵住了,鼻子也堵住了,是酸的,呼吸并不通畅。

“你这孩子,你给我这么多虾干什么?”妈妈不高兴道:“我又不爱吃虾。”

唐宁捧起碗,他的脸和碗贴得很近,筷子不停将米饭往嘴里送,窗外刮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不断摇晃,好像还将唐宁的眼睛吹红了。

“不要光吃饭,还要多吃点菜。”妈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唐宁碗里,她说:“今天的糖醋排骨是不是烧得很成功?你看这个酱,还有这次的鲫鱼肚子里的鱼籽可多了。”

腹部最嫩的那块鱼肉被妈妈夹到唐宁碗里,还有沾满汁水的鱼籽,唐宁不断扒饭,他吃得腮帮子鼓鼓,好像一个拼命积攒储备粮的小仓鼠,明明嘴巴里的食物还没咀嚼完咽下去,但筷子依然努力把食物喂到嘴边。

本来是想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去尝味道的,可是舌头却品尝不出什么滋味,唐宁垂下眼,一滴泪落进饭里,又被他大口大口吃下。

喉咙那块像是噎住了,唐宁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神情的平静,人死可以复生吗,水可以倒流吗......泪水似乎倒流了回去,让唐宁的嘴里都是泪水咸湿的气息。

“好吃吗?”妈妈问道。

唐宁点了点头,他的嘴里都是米饭,说话的声音有点含糊:“好吃...很好吃......”

妈妈高兴地又夹了一筷子的肉,唐宁捧着碗的手没有多少力气,他整张脸都埋进了饭碗里,一滴泪从通红的眼里滚落而出,滴在香喷喷的饭菜上,泪水混合着食物被唐宁一起咽了下去。

“今天是不是在外面饿坏了?看起来和八百年没吃过妈妈做的菜一样。”女人笑了笑。

他确实很久都没有吃过妈妈做的饭菜了。

鲜嫩热乎的鱼肉在唇齿间被咀嚼而过,唐宁握紧了筷子,他依然记得最后一次吃妈妈留下的剩菜,被红烧鲫鱼的刺卡住喉咙,他蜷缩在椅子上,用手去抠,抠到想干呕。

胃部开始翻江倒海,又是一滴泪落在了饭里,唐宁不敢抬起头,他只能不停用筷子扒饭,那碗白米饭很快就吃得差不多了,筷子触及碗底,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唐宁放下碗筷,低着头往房间走。

眼泪从脸上蜿蜒而下,是悄无声息的,唐宁努力想要吞咽嘴里的食物,那米粒好像变成了一颗颗小石子划过他的喉咙,沉闷的酸楚像铅一样灌进他的四肢。

他终于尝到了妈妈做的饭菜。

可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两年了,那个曾经世界上最爱他的人,那个永远离他而去的人。

唐宁打开了房门,像是被抽走脊梁骨一样倒在床上,不断流泪的双眸盯着天花板上。

为什么他会这么软弱无能无力?

明明知道这个副本的妈妈是虚假的,是系统捏造出来的,很可能是披着妈妈外皮的怪物,还是不断去麻痹自己,去亲近,去吃下可能有问题的饭菜……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