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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哭,不能伤心,不能崩溃,不可以大喊大叫,姨妈和孩子都需要她的照顾,如果她垮掉了,她们该怎么办呢?

在老电器厂大楼二层歌舞厅,叶依兰嘱咐说,要照顾好我家小鸟啊,天知道,她有多希望,自己也可以成为被托付的对象。

“我也,很想被照顾,想平庸,不要很多钱,也不要变得很厉害,想被人宠着,普普通通就好了,可是好难啊,好难啊。这世上一定有比我更苦更可怜的人,我就应该接受我承受的痛苦吗?因为我没有他们惨?”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你,我没有觉得你不好,你说你自卑,那我又何尝不是呢?你什么都有了,我不知道我还没能给你提供什么,我想被你利用,却发现自己其实已经没什么价值了。”叶莺悲伤地看着她。

缓慢的钝痛持续蔓延,她无能为力看着自己越走越远,迈向危险的沼泽,平静接受了沉没。

“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地照顾好你。”

心疼她的过去,对她的眼泪毫无招架,尽管每一次问题都被刻意引导向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叶莺也只能告诉自己,是她太需要爱了,她太胆小,太自卑。

“但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过分轻视自己,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人生经历,在我们还一无所知的时候灾厄突然降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这都不是我们的错,犯错的人,也已经受到惩罚了。”

呼吸喷在脖颈,身体的热通过拥抱源源不断传递,“好好生活,吃饭,做喜欢的事,开心就好了。想打游戏,也可以,如果你真的能从中体会到快乐,体会游戏里不一样的人生。”

靠花钱就能解决掉百分之八十困难的游戏人生。

叶莺忽然想通她为什么会喜欢上打游戏。

她哭到脱力,双眼红肿,感觉太阳穴突突疼,阵阵晕眩,叶莺搀扶她到梧桐树长椅上坐下,三花猫睡醒,两只前爪搭在扶手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舔舔爪子继续睡。

沈蔷薇靠在叶莺怀里,止住眼泪,不时打几个哭嗝,叶莺一下下给她顺着背。沈蔷薇吸吸鼻子,往她怀里拱拱,睁开眼,目光穿透路灯下朦胧的雨雾,飘向虚无。

她又一次在危险边缘将她的小鸟唤回,也意识到事情不能再拖下去,周渊还没有放过她。

从上次徒步活动后周渊好好消停了阵日子,葬礼后她忙着过户遗产,他不来,她送孩子上学,他也不来,她整整一周闭门不出,他还是不来,她在大学城待了一晚,他来了。

这个贱人,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他想来真的吗?不死心还想跟她发展,吃吃爱情的苦?找死呢吧。

沈蔷薇满肚子毒汁熬得咕噜咕噜响,叶莺掰着手指头算,“从我们见面,你大哭了三场,第一场是从网吧离开,去酒店,宵夜前;第二场是早晨醒来我发现你在偷偷玩游戏,你耍赖,说自己小时候根本没玩游戏的机会,说不过我然后开始哭;第三场是刚才,我答应你可以玩游戏,你马上就不哭了。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为了玩游戏。”叶莺用力捏了一把她的脸。

沈蔷薇心里一边盘算怎么收拾周渊,一边搂着叶莺撒娇,“但你不觉得,哭很管用吗,哭一哭,眼泪就把不开心带走了,你还会抱着我,哄我,原谅我的一切。我们彼此更了解,趁着哭可以大胆说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哭一哭,就能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我好多年没有像这样频繁地掉过眼泪了……”

眼眶再次湿润,沈蔷薇返身抱住她,“谢谢你,总是在开导我,照顾我,允许我大哭,耍赖,不讲道理,我真的不能离开你。周渊,我会想办法解决的,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他生气,但其实我还挺高兴看到你生气的,你总是那么冷静,我也想看到你偶尔为我不冷静的样子。”

叶莺:“……也不用坦诚到这种地步。”

沈蔷薇仰起脸很小心地问,“你会觉得不耐烦吗?我是不是太讨厌了?老动不动就哭,当然就算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没有人会喜欢这样毫无价值的伴侣。”

“为什么会讨厌?”叶莺反问。

虽然每次都告诫她眼泪无用,但眼泪还是每次都奏效,叶莺明明白白告诉她,“我当然也可以不哄你,任你走掉的。”

不止是这次,以往任何一次,都可以走掉的。

“不是我心软,也不是我善良,只是我喜欢你,我愿意去了解你。”这些肉麻话叶莺其实很不愿意讲,但沈蔷薇实在太需要夸奖和赞同了,勉为其难讲一讲也没什么。

“其实我也算不上一个多好的人,只是正好可以匹配你的需要,而我恰好也需要你的需要。至少我从来不觉得,哄你是多麻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