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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尖细声音接口道:“铁先生说得好,纵观江南武林,近百十年来堪称高手的也就只有葛清波、陈问风、顾相明三个人而已,葛清波重病早夭,顾相明死于那无头公案,如今除了尚可撑撑门面的陈问风,再难觅到如铁先生与勃哈台兄这样的绝顶高手。”

那语声雄浑者放声大笑:“老夫虽久驻塞外,亦常闻‘解刀问风’之名,既然此次到了江南,若能与之一分雌雄,岂不快哉。”

尖细声音道:“不过江湖上已久不闻陈问风的消息,也不知去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雄浑语声略一沉吟道:“那就传老夫号令,命手下弟兄四处打探陈问风的消息,亦可让江东去调动炎阳道遍布江南的眼线,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那嘶哑语声低声道:“铁先生此次来江南乃是为了天下大事,不到非不得已,又何必与陈问风争较长短?更何况江东去可谓是我们密布于炎阳道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不到万不得已,实不应该让他暴露身份。”

语声雄浑者道:“宗权兄不用担心,老夫既蒙大汗授命,岂会不知轻重缓急,必会助你完成祖父遗志重夺天下。不过,老夫之所以想找上陈问风,却是自有一番缘故……”说到此处,他微微一停,似要卖个关子般故意不说下去。

苏探晴听到此处,对这三人的身份大致了然于胸。那语声嘶哑者名叫张宗权,语音尖细者姓钱,那语声雄浑的铁先生应是来自塞外,奉了蒙古大汗的命令辅佐那张宗权召集江南武林人士开一个什么“振武”大会,姓钱之人则是负责通讯联络之责。另外还有一个名叫江东去的不知是何人,看来其人在炎阳道中身份不低,但炎阳道中的重要人物并无这个名字,恐怕是个化名。而听铁先生的语意,这张宗权的来历大是不凡,竟似是帝王贵族出身,但苏探晴虽是通晓历史,熟知各代君王姓氏,却仍猜不出他是何人之后。

张宗权沉吟不语,那姓钱之人忍不住道:“莫非铁先生与那陈问风有什么旧仇?”

铁先生凛然道:“钱兄此言差矣,莫说老夫与陈问风素不相识,纵使与他有何旧仇,断也不会因私废公,在此欲成大事之际与他为难。”那姓钱的干笑两声,不敢再说。

张宗权接口道:“铁先生此举大有深意。那陈问风向来以一派宗师自居,在江南武林中广有人望,更是许多自谓侠义之士的榜样。而铁先生若能一举将其击败,定能声望大涨,届时再借着振武大会登高一呼,必能引得各武林人士趋之若鹜、追随左右,吾等大事亦指日可待了。”

铁先生哈哈一笑:“宗权兄不愧是名门之后,分析事理有条不紊,老夫正有此意。想那江南武林人士武风不盛,却好虚名,更是一向骄狂自傲,不知天高地厚,瞧不起其余地域的各门各派,昔日天山掌门许太华不就因此而与江南武林结下仇怨么。只有以武力强行压服,方可得到江南武林的尊敬。那陈问风久负盛名,俨然已是江南武林中的一面大旗,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若能先将他击败,不但大挫江南武林的士气,让他们知道天外有天,振武大会更可一举得到江南各门派的支持,何愁大事不成?”说到此处,他的语气忽厉:“所以,老夫不但要先废了陈问风,更要在全天下人的面前击败他,方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忽另有一个粗犷的声音闷然道:“陈问风,是我的。”他的口音更是古怪,似是婴儿学语般含糊不清,但语气冰冷,令人闻之心悸。

苏探晴这才大吃了一惊,他刚才怕引起这几人警惕,不敢以目相望,全凭耳力分辨呼吸与语声,一直以为只有张宗权、铁先生与那姓钱的三人说话,万万料不到竟然还有一人。再凝神细听,最后说话这人呼吸声轻缓漫长几不可闻,单凭这份内力修为已可谓是劲敌。他起初虽听那铁先生心机缜密谋略极深,更是中气充沛,但动辄咬文嚼字引用成语,又颇似华而不实之辈,对其口出狂言尚略有不屑,此刻方收起一份轻视之意。

却听铁先生沉声道:“勃哈台你汉语不熟,陈问风之事最好不要抛头露面,以免惹来事端。老夫已与柳淡莲谈好,振武大会上你可扮作柳淡莲的属下,若是碰上陆见波、欧阳双风、沈思剑等人,便由你去招呼吧,嘿嘿,亦可替钱兄出一口当年的恶气。”那勃哈台似是以铁先生马首是瞻,无奈应了一声。

苏探晴心中暗惊,他曾听说这勃哈台乃是蒙古第一勇士,力大无比,不但精通蒙古传统摔跤之术,更习得中原武林外门气功,一身横练功夫几乎刀枪不入,想不到竟也出现在这里。

那姓钱之人大喜道:“欧阳双风当年迫得我好苦,害我去塞外躲了十几年,吃尽了苦头。勃哈台兄对他千万莫要容情,倒也不需取他性命,便只打断他两条腿,让他以后去杵着拐杖乘风吧,哈哈哈。”他的语音原本尖细,这三声怪笑更如夜枭长鸣,听得苏探晴毛发皆竖。不过因他这三笑,亦想到了这姓钱之人的来历。

苏探晴曾由师父杯承丈那里知道许多武林人物的轶事,那欧阳双风原名欧阳长松,因他少年时面相英俊,潇洒倜傥,颇有玉树临风之姿,又以一套名为“孤鸿乘风”轻功称著于世,人们便送其外号“双风”,本名反倒被人忘记了。这欧阳双风甚有侠名,曾任杭州府的总捕头,但他虽是疾恶如仇,却因性烈如火,办案时往往不顾青红皂白便大开杀戒,更是心志坚毅,追凶直至天涯海角亦不罢休,是一位令黑白两道都十分头疼的人物。如今年事渐高,五年前已辞去捕快之职,却依然是姜桂之性,老辣弥坚,遇有不平之事必会插手。在他平生所追杀的诸多罪犯中,只有四人逃脱,其中一个便是“三笑探花郎”的钱楚秀。这钱楚秀名虽风雅,为人处世却与风雅绝不沾边,更是爱色如命,擅使迷香毒物,每每害了良家女子后都要大笑三声以示留名,自称“三笑探花郎”,端是十分嚣张。十五年钱楚秀前在苏浙两地连犯下十余件采花大案,官府通缉数月皆被他逃脱,直至被欧阳双风盯上,方才就此消失匿迹。想不到竟是被欧阳双风逐到了漠北,今日却在此地出现。那铁先生与勃哈台想来都是蒙古高手,怪不得江湖上从未听过这两人的名字,却不知他们偷偷潜入中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