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擎风侯叹道:“卫兄闲云野鹤的性子,自是不愿屈尊本堂。”他面容转冷,一字一句徐徐吐出四个字:“请酒、出剑!”

卫醉歌却并不着急,手抚掌中重剑剑锋,悠然道:“其实赵兄有所不知,嗜酒的并非是卫某,而是此三尺青锋。”

擎风侯不语,握拳、横剑、集气、眼望卫醉歌,凝神以待。气氛刹时如山雨欲来,紧张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苏探晴忽微微一笑,接住卫醉歌的话:“原来这把辞醉剑不但要饮人血,尚要饮烈酒?”当此剑拔弓张之际,也只有他能如此从容问出这样的问题。

卫醉歌虽不识苏探晴,却对他刚才义救百姓之举极有好感,一拍手中辞醉剑,叹道:“你可知道这把宝剑虽名为‘辞醉’,但跟了我二十余年,不知饮过多少赤红热血,却少有放怀一醉的时候?”

苏探晴奇道:“这是何故?”

一抹寒光从卫醉歌眼底划过,只听他缓缓道:“只因这世上值得让此剑一醉的机会实在不多了。”他长吸一口气,将葫芦微侧,一注醇厚的酒浆倾于宝剑上,那把辞醉剑乍一遇酒突现光华,竟隐隐发出龙吟之声。

苏探晴抚掌而歌:“既醉以酒,既饱以德,君子万年,介尔景福。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这八句皆是出于诗经,前四句说得乃是酒宴祝祷之词,后四句却是颇有相知相得之意,似是暗示辞醉宝剑终遇对手。但在这本凝重至极的气氛中被苏探晴如此放声而歌,再配上辞醉剑的龙吟之声,于癫狂作态中隐露一份肃杀之气,令人闻之屏息悸容。

听苏探晴如此一番话,擎风侯蓦然冷哼一声,显是极为不满。不过他虽然武功比卫醉歌稍胜一筹,但面对此刻集势待发的卫醉歌亦是不敢有丝毫分心,目光不敢稍离辞醉剑。轿旁那武官却上前一步站在苏探晴身前,冷然望着他。苏探晴接触到那武官那犹若刀枪的目光,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要知两名武功绝顶高手的相较,武功实力固然重要,信心与气势亦是足可左右胜负的关键。苏探晴眼见卫醉歌武功略差一线,所以才故意说出这些话,一方面可使卫醉歌有缓气之隙,另一方面借问答之机可令卫醉歌气势大涨,或能敌得住擎风侯的神功。

卫醉歌当然明白苏探晴在暗中相帮自己,一时亦猜不透苏探晴与擎风侯的关系,弹剑大笑:“好一句忧心如醉、忘我实多!”猛然一把将头上束发披散开,再将剩下半葫芦烈酒灌入口中,眼中杀机迸现,长啸一声,气势已催至绝顶,凛然大喝:“第一剑!”身随剑动,从房顶俯冲而下,四周的积雪亦因这一剑纷扬而起,犹若一团席卷天下的狂云,而人剑合一的卫醉歌就像那狂云中一条披着银甲的巨龙,直朝着站立于街心的擎风侯飚去!

第十二章 谩怀相忘江湖盟

原本晦暗的天空仿佛更加阴沉,天地间所有的光辉似乎都已集中在辞醉剑的剑锋上。

那是不计生死成败、石破天惊的一剑,没有任何变化和后着,只有力量与气势的完美结合。卫醉歌那一股勇往直前、果敢坚决的气势,令重达五十多斤的辞醉剑在这刻仿佛已不仅仅是一柄剑,而是一只囚禁多年才放出牢笼的洪荒猛兽,非得噬血而归。

苏探晴面色微变,他虽想过卫醉歌敢与擎风侯定下三招之约,必有惊人之绝招,却亦没有想到卫醉歌的第一剑便是如此狂猛无俦,一招出手不留任何余地,似存在要在刹那间与擎风侯分出生死。心中顿时已将卫醉歌的战术了然于胸:面对像擎风侯这样的绝顶高手,纵使手执神兵利器,欲在三剑之内令其负伤受挫何异于痴人说梦。而卫醉歌订下三剑之约却是一种极高明的战略,一般人都会认为既然是三剑之约,自然是一剑更比一剑厉害,却不知这第一剑便已是卫醉歌武功的巅峰之作,若是擎风侯判断有误,在接第一剑时略作保留,留取实力防御后两剑,在此消彼长之下,武功略低一线的卫醉歌或会有可乘之机……

苏探晴所料不差,擎风侯亦绝没有想到卫醉歌一出手便是这般博命一剑。武功达到似擎风侯与卫醉歌这样的高度时,之间的对决已不仅仅是招式内力的比拼,就犹如两军对垒,不但讲求实力,战术战略的选择亦足可左右全局。尽管擎风侯身为纵横天下二十余年的一代武学宗师,面对这犹若天外飞来有形无迹的威猛一击,刹那间也不由产生一种先退开几步以避辞醉剑锋芒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