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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好礼脸色凝重,摇头道:“都不是……”然后手往东一指,道:“是东边。”

“东边,东边有什么?”真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眼睛都瞪大了,简直不敢置信,“你是……让我去跟夏人求助?”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将凳子碰倒,回头一看干脆一脚踢了出去,然后回头对刘好礼带着恼怒道:“开玩笑,我从中原一路沦落到这里来,不全是拜他们所赐?现在让我回头找他们去救命,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刘好礼站起身来,对真金深深一鞠躬,道:“的确是与虎谋皮,但未必谋之不得,成吉思汗当年也曾屡屡化敌为友,现在殿下是生死危急,只要该用的策略就得用。”

真金笑道:“别的先不说,即便我愿意向他们低头求援,他们为何又要救我,坐山观虎斗不好么?”

刘好礼捻着胡须道:“如今禾忽焦土,河西走廊断绝,夏军想来西域非得慢慢经营上几年不可。但若我们将哈密力作为赠礼,他们便在西域有了处落脚点,路便通了。以此为条件,他们多半会来为殿下解围的。”

真金更震惊了,反复打量着这位汉臣,心中甚至产生了怀疑,他莫不是夏人的细作吧?“可是,夏人与我有亡国之仇,等他们拿下了哈密力,我岂不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非也,非也……殿下视他们为敌,他们却未必如此视太子,或许觉得奇货可居也说不定呢?”刘好礼道。

奇货可居这个成语出自《史记》,说的是当年吕不韦在邯郸见到做质子的嬴异人,认为其大有前途。真金自幼学儒,很快辨识出了这个成语的出处,然后摇头笑道:“……确实,我要是做了大元的国贼,倒真有些用途。到时候夏人把我抬上去一立,招降纳叛,父皇他们在川蜀就更是无人可用了。”

刘好礼咳嗽一声,道:“殿下不必如此顾虑,说句不好听的,以夏军的实力,能不能攻下哪些州县,只看他们想不想打,不看他们能不能打。即便殿下投靠了夏人,他们也不会将殿下用在中原,那般只会自添烦恼。倒是在这西域,殿下的声名仍大有可为。”

“嗯?”真金产生了疑惑,把凳子搬回来坐下,问道:“这怎么说。”

刘好礼也坐下,慢慢说道:“这些年来,我在谦州苦寒之地既无歌舞、又无饮宴,平日能做之事唯有读书。每年运给我的给养大半都是书,其中便有不少东海、华夏的书报,我观览过后颇有所得。他们重国土,更重‘文化’……他们拿下了哈密力,或许有朝一日能攻入西都金满,或许还能进阿力麻里,但更西边的广阔田地,还有余力治理吗?这般情形下,还不如效防古制,在西域广设诸侯,由诸侯施以教化。而太子一向有尊儒信佛之名,岂不正好担当此教化之责?”

真金听了,不禁正了正衣衫,又自嘲地道:“嗬,我这个名头还真有用吗?外面的禾忽、昔里吉那些人可是毫不在乎,说叛就叛了啊。”

刘好礼摇头道:“如此这般正说明他们还在乎殿下的正统身份,不然便如别的宗王一般,直接给殿下划分份地,一同分赃了。而且,殿下根基不稳,对于夏人并不是坏事……他们总不愿意见到边陲再出现一个强主。”

“好,果然傀儡就是要弱的!”真金哈哈笑了起来,好一阵子才止歇下来,幽幽道:“这么说,还真是一条出路。可是,如此,我堂堂一皇太子,便要向仇敌俯首称臣了。”

刘好礼劝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太子暂时忍耐,假意恭顺,未必不能反过来借夏人之力为己用。届时收复察合台、窝阔台,乃至金帐、伊尔汗,在西域恢复当年盛况,也未尝不可啊。”

真金有所心动,道:“也倒是……但是,这个说法,也只是你的猜测。万一夏人不管不顾,直接来个渔翁得利,那我们岂不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