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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凯伟今天来找吕泽,本来是想“采购”一批马向济州岛输出过去,结果正好遇到马场在搞人工授精工作,就过来看个热闹了。结果……还真是刺激啊。

吕泽看着女工拿着水囊,摩擦着末端的一个牛角状的出口,朝一匹健壮的母马身后靠去,脸上不禁带上了玩味的笑容:“没办法,立夏过后,马的发情期也就二十天,现在都到尾巴了,不趁这个机会多努力一下,怎么扩大生产量?”

去年战后,东海商社从忽必烈那里获得了一批良马,大部分是西域里海附近突厥民族培养出来的良种,也有少量是从大食或波斯地区运来的,其中有14匹是适龄未阉割的公马。骑兵系统和农业系统得到这批珍贵的种马之后如获至宝,立刻开始了改良马种的工作。这些种马在这段时间内可谓日夜笙歌,不知道服务了多少母马……也是辛苦,然而还不够,东海人非得把它们榨得一滴也不剩才行。

女工拿着水囊,在母马身后操作了一番,母马一阵抖动,看得符凯伟啧啧称奇,感叹地说道:“忽必烈居然就真的给我们种马了,他也真是心宽,难道不知道育种的作用吗?”

蒙古帝国占据大半个欧亚大陆后,取得了世界上最好的良马产地,对于好马是不缺的。虽说由于路途遥远,能运到东方来的数量并不多,大部分蒙古骑兵骑的仍然是普通的蒙古马,只有上层阶级才能骑到西方来的好马,但是百多匹的规模,对于忽必烈来说仍然不算什么。平时,出于防止增强敌人力量的考虑,这样的好马当然是禁止向汉地输出的,但是当时局势紧急,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再说了,就这么几匹马,能起什么作用?

当然有很大作用!一匹种马一年足够给几十上百匹母马配种,有了这批种马,几年下来,足够培养出上千匹改善了品质的好马了……从这点来说,这是大大的失误啊!

吕泽哂笑道:“他当然不知道。实际上蒙古人就不会育马,只会放牧。好马放到他们手里,一代一代下去肯定就退化了,所以由己及人,他当然不觉得种马在我们手里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哈,他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他说的有点刻薄,实际上不仅蒙古人,整个东亚地区,在马匹育种上都是一团糟。汉唐时期还好些,控制了西域可以从外输入良马,而现在的大宋就彻底……当然,种马来源的匮乏只是其次,宋朝马政的问题更多的还在于自身。其一,它没有一个合理的育种体系,不懂得优中选优、保持优势种群,反而往往出于急功近利的因素,把最优秀的公马阉割选成战马,导致种群的衰退。其二,到了后来,官营马场连马也养不好了,成本高企,产量低下,还不如私营马场。所以说,宋朝的所谓“缺马”,更多的是自己做的。

当然,东亚之外,其他民族的育马工作也不是说做的多好。现在的欧洲人也是半斤八两,直到16世纪之后,成熟的育种工作才开始进行。真正进行了有体系的育马工作的,也就只有西亚的游牧民族,也就是后世的土库曼斯坦一带和阿拉伯地区。

符凯伟一个海军,对育马自然不会太懂,惊奇地问道:“退化是怎么回事?马种总不会是用进废退的吧?”

此时授精过程已经完成,女工们又笑着往下一匹母马身后走去。两人也不再看下去,出门向马场的办公区走去。吕泽一边走着一边比划着:“呃,这道理……就跟杂交水稻差不多吧。你知道的,杂交水稻是不能留种的,你想得到一个既高产又抗倒伏的品种,得先培养一个高产的稳定品种和一个抗倒伏的稳定品种,然后让两个品种杂交,得到的种子才能播种产生兼具两个形状的优质水稻。而这个杂交后的品种若是留种再次播种的话,就会发生性状分离,品质不再稳定了。

总之,就是这么个道理,蒙古马……也不是说它一无是处,作为野生生物,它还算是比较成功的,但是太过原始,作为战马的性能太差。所以对蒙古马的所谓品种改良,就是把优秀马种的基因不断输入进种群,这就需要像杂交水稻的父本和母本一样,始终保持着一个纯种的优秀马种种群,为主种群提供种马。而蒙古人的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一点,只会把好马与劣马混养,这样的话,第一代确实能改善性状,但是失去了纯种马之后,后面几代就会逐渐性状分离发生劣化,甚至被环境进行逆向选择,逐代退化。”

符凯伟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又问道:“那么我们现在是怎么育马的呢?”

吕泽比出三根手指,依次说道:“三层种群体系:纯、精、杂。第一层,纯种,也就是把我们最初的这批良马相互交配,繁殖扩大规模,以作为优质基因的源头。自然,这样的种群虽然优质,但是数量太少,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那么就需要第二层‘精选’了。这一层,也就是把我们之前已经进行过初步选育的优质母蒙古马集中起来,到现在大约有1500匹吧,由第一层的种马配种,以大量产生优质的后代。等有了第二代之后,就留下母马再次配种,进一步改善品质,然后输出公马……”

“等等!”听到这里,符凯伟惊讶地打断了他,“母马再次配种?这,这不是近亲……?”

吕泽笑了一下:“就是近亲啊。当然,近亲确实有可能出遗传病,但也有可能让优质性状再次富集啊。而且,人不能近亲繁殖,是因为不人道,但是马要是出了遗传病,直接人道毁灭就行了,事情完全不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