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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校对版] 言无咎 1826 字 2023-03-16

“船上的渔夫听着,你船上所载,是新义军追击的逃敌……不可……”

从河堤上尾随追来的新义军骑兵的呼喊隐隐约约随风传来。蒲雄听见,冷哼一声,长篙一撑向南拐去,渔船从东西走向的卫河河道驶进了南北向的商河。

岸上的新义军骑兵傻了眼,就算是他们想追也不知道该怎么追了,站在河道三岔口遥望了一阵,只得怏怏而退。

渔船在蒲雄的撑持下,逆着商河向南行驶,黄昏的时候,前方现出一群十余丈高的土山。土山上半截青葱碧绿,下半截浸蚀斑黄,仿佛被水浸泡过一般。段勤知道前方不远便是黄河,土山上的痕迹正是黄河水冲刷之后留下的。

“元才。你有什么打算?不会在此捕鱼终老吧。”追兵退去,段勤彻底放下心来,打叠起精神试探蒲雄。

“哼!”蒲雄鼻翼扇动,冷笑一声。使力连撑了三篙,这才斜睨着段勤,讥笑道:“建义将军心志很大啊。不知汝以后有何打算?”

段勤闻言一愕,霍然醒悟到自己的处境。自从幽州部落叛逃南下以来,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凄惨过。兄弟、族人死的死,散的散,身边除了二十多亲卫和二十多把刀,战马没一匹,粮食没一粒,可谓潦倒之极。

想到这里,段勤不由得悲从中来,眼睛一酸,泪水差一点就滚落下来。他急忙头一低,遮掩住自己的心思。

蒲雄没有注意段勤的神色。一边撑着长篙,一边沉声说道:“建义将军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蒲雄却明白。建义将军以为摆脱了追兵万事大吉,蒲雄却知道,我等距离摆脱困境还早着呢……”

段勤抬起头,不解地看着蒲雄,只听蒲雄继续说道:“……蒲某腿伤痊愈已有半个多月,何以仍在此流连?不是蒲某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脱。蒲某打算回返氐人部落,可是怎么回呢?从水上走?官渡河段有新义军浮桥阻拦,肯定无法通过。从陆路经枋头向西去?那里是新义军前哨,防范严密,枋头认识蒲某的人也多,走枋头就是自投罗网。哼……新义军没有占据平原郡时,尚有蒲某一处安身之地。他们此番踏足平原郡,只怕就不会走了,此处再也留不得了;留不能留,走无路可走。这便是蒲某当前的处境,也是建义将军的处境。”

蒲雄这番话,如一盆冷水浇到段勤头上。是的,一旦新义军把平原郡拓展为根基,他们这二三十人便无路可去。四面八方不是新义军就是邺城冉闵的势力范围。

天色昏黄的时候,渔船在两座群山垭口泊下。段勤和亲卫上了岸,蒲雄将船只在草丛里藏起,然后引着段勤等人向山里走去。“走吧。先好生歇息一晚,有事待明日再说。”

转过一个山坡,来到一个狭窄的山谷。山谷外沿渠沟交错,开辟了几块田畦,露出收割后的夏粟茬子。山谷叫身之处座落着四间茅屋,其中有三间一排像是正房,另有一间打横侧着。侧屋里透着火光,屋顶炊烟凫凫,有人正在烧饭。

听见脚步声响,侧屋亮堂堂的檐门一闪,现出一个朴实壮妇的身形。壮妇眉眼粗大,长相很普通,看到段勤一行人,她惊得一愣,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光落到蒲雄身上,随即倏地一亮,嚅嗫道:“阿雄。怎地去了两天才回?哦,来客人啦……我这就去多煮些粥。”说着,慌慌张张进屋忙乎去了。

从商河浅滩将蒲雄救回来的人家有父女两人,老父亲五六十岁,年老多病。女儿就是这个壮妇,唤作大丫。大丫男人征募从军,几年前死在战场上,大丫自此寡居,照料老父亲。蒲雄腿折,生活无法自理,照料他的担子就落到大丫身上。大丫日日为蒲雄擦洗服侍,端屎倒尿,做得尽是贴身隐私之事,时日长了,竟因此生情,和蒲雄搅到一块去了。

蒲雄为了西归,伤势刚一好转便开始向大丫学着操舟划水;学会以后,时常独自驾舟出去,打探西归路径。冉闵破张贺度四方联军之苍亭之战,新义军渡黄河在绎幕包抄段勤等等他都在躲在河道里瞧得清清楚楚;因此才得以在卫水河畔及时现身救援段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