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了摇头:“要先刷牙。”

“少爷脾气。”晏修一嗤笑一声。

晏修一等他洗漱好,给他盛了一碗白粥,沈凛只喝了一口就一脸满足幸福地说:“这个粥好好喝。”

晏修一笑了笑:“米饭不是很好,在水里泡发了一会儿。”

“你很懂做饭。”沈凛稀奇地说,“电饭锅哪来的?”

晏修一:“还可以,隔壁阿姨借的,我说我弟弟病了。”

沈凛:“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晏修一问:“你还没成年吧,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离家出走?”

沈凛喝粥的动作一顿,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是去朝圣的。”

“朝圣?”晏修一疑惑地看着他,“年轻人的游戏?”

沈凛没回他,反问道:“你呢?你昨晚说一定要坐上这辆火车,为什么?”

晏修一沉默下来,他坐在对面的床铺,窗帘被拉开一半,一半阳光照进来,在晏修一的脸上洒下一半光明,另一半藏在窗帘的阴影下,这让他身上那种神秘的气质越发突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故事。

“我不记得了,”晏修一突然说,“失去了一些记忆,我本来是当兵的,后来退役了,退役前的一段记忆都没了。”

“选择性失忆症?”沈凛一本正经地胡乱瞎猜,“这是ptsd的一种常见症状,人总是会下意识地避开伤痛。你应该是在伍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情,失恋?肯定不是,当兵跟谁谈啊……战友去世?重大疾病打击?还是……”他神秘兮兮地问,“权力斗争?”

晏修一被他逗笑了:“你想象力真好。”

沈凛:“……”这话听着就不像是什么赞美。

他放下碗,长长吁出一口气:“能失忆挺好,有时候我也想失忆,认不得所有人,很多人带来的烦恼就都没有了,不用伪装自己,也不用强迫迎合。可惜我脑子好,又过目不忘,什么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自恋。”

“真的,”沈凛不服气地说,“国内清华北大随便我挑。”

晏修一意外又羡慕地看着他:“厉害,我不会念书。”

“死记硬背谁不会……”被那么真诚的目光看着,沈凛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包里翻出一张宣传单,摊开给晏修一看。

这是一张学校社团制作的宣传海报,a4大小,写满了大大小小的文字,沈凛介绍道:“我们现在坐的这班火车要沿着世界上最长的铁路前进,这条铁路是19世纪建造的,全长九千多公里,它跨越了地球周常的1/4,将从城市行驶进草原、针叶林,跨越山脉、丛林、雪原,又回到城市,仿佛寓意着旅途有着周而复始的起点和终点,但沿路的风景却是千变万化的,很多人都把它当成一条寻找心灵平静的朝圣之路。算下时间,我们现在应该到草原了,你看——”

沈凛站起来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把半开的窗帘拉到底:“这个草原是有名的——等等!等等等等——”他嗓音陡然拔高,惊悚地看着窗外的世界。

那是一望无际的漆黑,浮游在暗黑里的发光动植物成了这片昏沉世界里散乱分布着的光源,借着这些零星的细微光芒,能依稀看清游荡着的鱼群和蛰伏在黑暗里的、庞大的海洋生物。

火车依然在轰鸣,一门之隔外,有人在用方言语速极快地打着电话,抑扬顿挫的音调切切实实地扎根在现实世界。

沈凛揉了下眼睛,再次看向窗外。

一群发光的水母成群结队地游荡过来,照亮了眼前的虚幻世界,飘荡在沉沉绿色中的海植招摇着肥厚的叶片,五彩斑斓的鱼群在奇形怪状的礁石之中穿梭往复。

远处,像是有一座沉积在海底深处的巨大宫殿,只能在光芒闪过的一瞬出现难以描述的一个边角,那是几根一直要延伸到穹顶的巨大石柱,其中混乱地填满了厚重的绿色泥沼,只是看了一眼,心脏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好像泥沼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令人不敢直视的诡秘。

沈凛震惊得无以复加。

晏修一问:“这条铁路有海底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