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两人住的车厢,对面那边还没人来,沈凛在两边挑了个看起来稍微干净的床铺,把书包挂在床架上。床单脏得厉害,不知道什么汤汤水水的洒在上面,深深浅浅斑斑点点,看得沈凛眉头越皱越厉害。

他深呼吸再呼吸,这才说服自己接受现实,拎起床单丢在地上,从背包翻出一件白衬衣铺在褥子上,尽可能得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白衬衫的范围里,蜷缩成一团,轻轻闭上眼睛。

胃有点疼。

就在这时,火车忽然动了起来,沈凛爬起来,看向窗外倒退的风景,站台离自己越来越远,视野被漆黑和星点微茫的灯光所侵占,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彻底舒缓。

终于离开这儿了。

这辆从京城前往俄地的火车将持续六天六夜,任那两位“社会精英”再怎么能上天入地也想不到他这样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会搭上这辆火车。沈凛得意地勾了下唇角,他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从背包里取出能量棒,为了避免被发现,他要尽量少出门,食物带得不多,好在只有六天,稍微补充下能量就行,不至于饿死人。

省吃俭用,这些食物也足够了。

沈凛把自己带的牛肉条和能量棒按照三餐认真划分好摆在桌子上,准备好这些后,沈凛又窝回他的衬衫领域,把外套抖开盖在身上,没多久就疲惫地睡着了。

半睡半醒间,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沈凛缓缓睁开眼睛,脑子迷蒙了一瞬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他猛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

四目相对,两人眼里都有些愕然。

那人退了一步,坐回对面的床铺上,慢条斯理地将东西塞进嘴里,腮帮子高高鼓起,咀嚼的动作拉得满满的。

沈凛认出那些东西的尸体,往桌子上一瞥,空空如也,他嘴角抽了抽,悲声哀鸣:“你把我的东西全吃了?!”

那人伸出舌尖,把唇角沾着的牛肉粒舔了进去:“我没有。”

沈凛:“……”

沈凛浑身的毛全炸开了:“撒谎!你这个骗子!”

他蹙了下眉,说:“那是你的?”

沈凛磨了磨牙,反问道:“不然呢?”

“哦,”他不咸不淡地说,“摆在那里,我以为是乘务员送的。”

“科尔沁风干牛肉和意大利产的瑞兹能量棒,你吃的这些加起来能再买两张票!乘务组送这些是想整个列车组都破产吗?!”

那人不说话,眉头又皱了一下,露出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些东西这么难吃哪值这些钱,你是不是在讹我?

沈凛直接气笑了,刚要开口,看到那人偏过去的侧脸和白中带黑,黑中带灰的t恤,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眼睛一点点瞪圆了,一些话到嘴边滚了两圈,烫嘴似的又被他咽了回去。

沈凛猛地将头撇过去,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心里砰砰直跳。糟糕,这人不是那那那——在站台被追,还被按在地上的人吗?!怎么跟自己一个车厢,他到底是什么人?好人?坏人?站台的工作人员为什么要追他?他会不会害自己行踪被发现?这一路这么长时间,万一他起了歹心,想劫财怎么办?

沈凛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他约莫二十出头,人高马大,眉目英俊冷清,刚才被按在雪地里,上身的衬衫湿了大半,此刻半透明地贴在瘦削结实的身体上,衬得肌肉线条非常漂亮。

身材很好嘛。

沈凛有些嫉妒地想。

男人忽然伸手摸进口袋,沈凛瞳孔地震,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百个凶杀案件,身体紧绷得像是一块铁板。

窸窸窣窣声传来,男人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摊开后递给沈凛。

沈凛:“……”

沈凛:“???”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有这些。”

沈凛:“…………”他拧眉看着他手里攥着的几张一块五块的纸币,问道,“我缺的是这玛x拉蒂五元兑换券吗?”

男人:“?”

沈凛按了按隐隐作痛的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不用你赔,你去餐车那边买吃的的时候给我带点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钱我来付,下车后咱们一拍两散,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