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徐宴推开一丝窗缝,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过树梢的沙沙声。大部分屋子灯都熄了,钱婆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那里有五间正房,最西边的屋子还亮着灯。

有段时间他很怨恨父母,想不通为什么关着他,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他也曾试图逃跑,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道长说,父母的生恩大于天,人要知恩图报,不偿还完父母的恩情,是不能谈死的,更不能一走了之。尤其是他这样的命格,没在出生时被掐死,就该感激涕零一辈子。

没被掐死……那是不是说,父亲母亲对他还有一丝怜惜?

昏黄的灯光穿过黑夜的屏障,映在徐宴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眼睛中,黯淡的眼神也终于有了些许的光亮。

二更的锣声响了,往常这个时间侯夫人韩氏早已歇下,今天因为世子出门还没回来,她放心不下,一直强撑精神等儿子回家。

没想到等来了她厌恶至极的人。

“你怎么把他领到这里来了?还不快把他带走!”韩氏赶苍蝇似地使劲挥了下手。

钱婆答道:“是侯爷吩咐的,请夫人安排二公子的住处。”

韩氏冷哼一声,“他倒会躲清静。”一想外间还有伺候的丫鬟在,忙压低声音问,“有人看见没有?”

“进府之后走的小路,没有人看见。”

韩氏松了口气,“可家里哪有地牢……我记得西北角有个院子一直锁着,让他去那儿,门窗都用砖头封死,只留一个送饭通气的小窗。好歹捱过俩月,等蓟州那边一修好,马上把他押回去。”

封死,那岂不是比关在石塔还要苛刻?

钱婆试图给二公子争取一下,“还是留个门的好,不要砌墙拆墙,再送他走也方便。在蓟州道观也不是总关着,隔段时间就出来透透气。”

韩氏很不高兴,勾得细细的眉毛拧起来,“你也知道那是蓟州!按我说的去做,别以为这差事离了你就不成,八字硬的不止你一个。”

见夫人动了怒,钱婆不敢再言语,低头退出来。

进门前还想劝夫人见一见二公子的心思,现在看来完全是她做梦。

问管事的拿了小院钥匙,刚要叫二公子出来,忽听月洞门那边一阵说笑声,七八个丫鬟婆子提着灯笼,簇拥着世子来了。

方才还沉寂的院子一瞬间变得热闹,各处的灯都亮起来了,廊下多了许多人,每个人脸上都笑着。

灯火煌煌,映出世子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徐宴有一刹那的恍惚。

那张脸神采奕奕,写满了意气风发,自信又张扬。世子,他的大哥,耀目得宛若初升的太阳。

世子走近了,徐宴习惯性地躲向更深处的黑暗。

钱婆垂手挡在小屋子门前。

一个粗使婆子,按说不应引起世子的注意,徐文志却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你也是母亲院子里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回世子的话,老奴在后花园洒扫处当差。”

徐文志仔细盯视她一眼,“你叫什么?”

“老奴姓钱。”

待要细问,旁边的丫鬟拽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看前面。

“我儿回来啦!”韩氏已经出来迎他了。

“娘!”徐文志丢开眼前的婆子,走到母亲身边笑道,“大海家里要给他定亲,他郁闷得不得了,我就多陪他喝了几杯,让母亲担心了。”

大海的大名叫沐天海,镇南侯世子,年纪轻轻就做了锦衣卫指挥同知,镇南侯也在兵部任堂官。和只挂闲职的襄阳侯府不同,人家是手握实权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