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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至,天渐热,老六傅新在五月旬续娶李锦悦为继室,原本傅新一直住在别院里,自成亲后,章佳氏要求他搬回承恩公府来住。

先前一个人,他无所畏惧,而今有了妻子,众兄弟皆劝他不要忤逆太夫人之意,无奈之下,他只得遵从嫡母的意思。

因着是第二回成亲,他对这些规矩再熟悉不过,面对亲友的祝贺,他的笑意勉强而敷衍,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非他所愿的良宵似乎格外漫长,红烛摇曳,映照美人面,傅新却没有入帐接近新娘子,而是挺直身子坐在桌前,半垂眸睫,神情幽晦,全无半分做新郎官儿的喜色。

虽说懿旨他无法反抗,但如今的他实在对女人提不起兴致,时至今日,他仍是忘不掉那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与人偷欢,放肆浪吟的画面!

那是他这辈子的耻辱,断腿是身伤,还有复原的可能,但女人的背叛却是心伤,时隔两年,他依旧无法释怀,眼前的新娘子越是美艳,他越觉自卑,总认为自己不是个正常人,配不上她,指不定哪一日她也会背叛。

女人在他看来就是毒蛇,她们没有心,甚至还会反咬一口,所以不能碰,当需远离。

李锦悦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打从进门起,他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舒缓过,她知道他对这婚事很不满,但两人已然成亲,今晚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对坐吧?

指望傅新主动,怕是不可能的了,思量再,她决定放下姑娘家的矜持,鼓起勇气对他道:“夜色已深,不如我们……早些就寝吧?”

她的声音温柔轻缓,可在傅新听来却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蓦地起身,他将五指缓缓攥起,负于身后,傲然仰脸,声冷神漠,

“我患有腿疾,你是知道的,不必对我报什么希望。你若有不满,尽管去向太夫人求一封休书来。在没有被休弃之前,你若敢有什么歪心思,我不会再轻易放过,不知廉耻的女人,统统该死!”

说到最后,他眼风一扫,疾甩而来的眸光锋如白刃,警示的意味如此明显,听得李锦悦心下一紧,却不是心虚,而是觉得委屈。

他居然把她与背叛他的那个女人相提并论,难不成他认为她也会背叛他吗?倘若她真有嫌弃之心,也就不会求着傅恒向皇后娘娘请旨赐婚。

然而这些都是她深藏的小心思,她不敢明言,说出来怕会被人笑话。

才成亲头一日,他就提休书,也许他就没想过与她长久的过下去吧?纵然深受打击,李锦悦也没有轻易气馁,反倒对他露出了笑颜,

“六哥的话,我会谨记,既与你成了亲,往后你我便是一家人,我会恪守自己的本分,与你好好过日子。”

一声清甜的六哥,不经意间牵动起那些尘封的记忆,傅新眉心微动,陷入沉思之。

对于李锦悦,他并不陌生,这姑娘明眸善睐,眉目灵俏,在他的印象,她是个开朗爱笑的小姑娘,若非皇后一道懿旨,她也不至于嫁给他这样一个有腿疾的男人做继室。

她也有她的不得已,他方才那些话,似乎太过苛刻,明明是表兄妹,何至于闹得像仇人一般?

尽管他明知这样的态度对她很不公平,却始终无法像曾经那般与她毫无芥蒂的相处,他的人生经历过太多变故,不是她这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能够理解的。

这几年,他早已将心墙高高筑起,自己不愿出去,更不许外人进来,这桩婚事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过场,堵住外人的嘴,安太夫人的心,仅此而已。

当天晚上,两人未行周公礼,各自枕着心事入眠。

成亲第二日,李锦悦该去敬茶,姨母变成了婆婆,她没什么不适应,虽说当出了岔子,章佳氏未能得偿所愿,但她对锦悦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亲眼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而今已挽起长发嫁作人妇,章佳氏不由慨叹岁月流逝得悄无声息,一眨眼,十几年便过去了。

今日未见喜帕,章佳氏已然猜到他们昨晚没圆房,心下不愈,“傅新将养许久,早已能站起,只不过走路不便而已,按理说,行房应该不妨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