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侬感到有片刻的炫目头晕的感觉，他相信那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空间的瞬间扭曲造成的。

只是一瞬间而已。

看台上的一万名观众便都失去了声息——被刹那的撕裂之力尽数杀尽，血水顺着看台的台阶宛若流淌的水瀑般。场地瞬间寂静下来，只有德拉侬和少年还在彼此对视，四周只有血流不尽的声响。

“德拉侬卿。”少年终于开启了嘴唇，“当年，朕所御赐的四位将军中，最得朕厚爱的一位。”

“属下……万分荣幸。”德拉侬傲然凝视着那皇帝的化身，隐藏在人类中的异类。

“朕一直饶有兴趣地看着你和那个名叫洛文的男人，所进行的种种有趣活动呢。”银发少年从看台上飞升而起，最终悬停在德拉侬的前上方，“那么，德拉侬卿，我相信以你的睿智，应该很清楚你自己的处境。”

“是的，陛下，洛文所做的一切反抗，在您眼中不过是儿戏一般，属下非常清楚，陛下对于我等的容忍和厚爱。即使如此，属下仍然希望，陛下能答应释放洛文。”德拉侬垂眸道。

明知道就算洛文拼尽所有力量，也无法反抗身为整个星球的皇帝，明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阻挠，以洛文的心性都不会相信和屈服，所以，只有等到这个时刻。

“德拉侬卿，你以什么资格或者筹码，来要求朕做什么？”少年的身体渐渐下降，他纤细的手指勾到了德拉侬的下巴上。

“陛下您能索取的任何东西。”德拉侬的脸抬起，幽深美丽的暗眸凝视着少年。那双平日波澜不兴的眼睛中，此刻难得地染上了淡淡的悲怆。

“德拉侬卿，你是唯一一个特殊的神选者，你比任何人都要完美，洛文拼命想隐藏你的真相，但是从你觉醒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因此朕对于你的放纵，远胜过其他人呢。”银发少年道，“我不介意用一千年的时间，来让你彻底明白我是不可反抗的道理，我一直在等着你的真正臣服。”

德拉侬依言单膝跪了下来；“陛下，请放过那个可怜的男人，他只是太过执着。”

“对你，或者对他，都要因为忤逆我付出相迎的代价。”银发少年睥睨着他，“那男人的无限宠溺令你痴迷么？德拉侬卿。”

“是的，陛下。”德拉侬顺从道。

“那么朕索要的代价，就是让那个男人彻底地，完全地，忘记你。而你，只能是朕的帝国将军，永远地，做我的仆从。”少年的目光渐渐沉冷了下来，他的双手突然化成无数的肉须，刹那贯穿了德拉侬的身体。

德拉侬大口地咳血，体内刚刚恢复的力量却被皇帝无情地肆意吸收和掠夺着，通过这种粗暴的方式，皇帝的一些记忆也注入他的脑海中——他看见了那一天他和洛文一起从阿尔卡蒂亚中脱出，与尤利尔、皇帝的分身展开激烈的战斗，无法抗衡皇帝真正的力量，在两人重伤颓败的刹那，洛文将自己自高空推了下去。

“皇帝，我愿意用一切换取德拉侬的性命！”那是洛文在他掉落前，拼命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啊……”德拉侬闭上了眼睛，绝望灌入他的内心。

相对地，皇帝也在偷窥着他的记忆。

“美味的血，宛若永动机般的完美基因，没有任何神选者能比得上你，简直是奇迹！就算是朕，也无法制作出的奇迹。”皇帝这般赞叹着，同时大量吸食着的德拉侬力量。

在浓浓的绝望中，德拉侬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了洛文被以同样的方式被剥夺了力量和所有的记忆，随即坠下云端，再也找不见他的身影。透过皇帝的记忆，他看见洛文染血的面容，听见了洛文最后还在呢喃的话语：“对不起……焰璃……我无法再保护你了……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活下去！”

“那算是他给你的遗言吧。”皇帝的触手从德拉侬的体内猛地抽出，使得德拉侬跪倒在地，带着满身的鲜血微微颤抖。

“唔……”德拉侬低低的呻吟着，第一次，感到这般无力和颓然。

一开始，就不忍心告诉他，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宛若蜉蝣一般，难以撼动天地。但是即使如此，依旧不愿意看到洛文的绝望，于是纵容他的梦想，一直走到现在，于是这个梦，再也无法为他继续下去了。

“德拉侬卿，那个男人再也不会记得你，他的所有记忆都已经被破坏殆尽。朕已经回收了所有的神选者、洛文窃取的力量和我赐予尤利尔、以及那个被朕刻意安排诞下的婴儿，加上你这一份，星球的崩溃已然得到有效的解决，从今天起，才是真正的新时代的到来之刻。”少年的脸上，绽放出了璀璨的笑容，“卿将与朕一同，开创这个崭新的新时代！”

“我以我所有的力量，交给皇帝陛下，只想换取那个人的不死。”德拉侬低声喘息道。

————

只是过了三十年而已。

大陆被重组，人类在控制下大量繁殖，新文明重新组建。不变只有那更加牢不可破的专制。

取代了尤利尔君临这个天下的，是神圣皇帝陛下御赐尊位的德拉侬.凯苏大将军。

无情的美丽将军，像冰冷的机械般贯彻着皇帝的旨意，以铁腕的手段使得人类世界迅速进入规范的专制体系控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