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她发觉大雾中灼烧起耀眼的金黄火光，蒸腾得水汽四散，更氤氲了白衣公子清俊的眉眼；近了，他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却近情情怯，反不敢再靠近，直到火光映在紫衣少女的脸上。

她缓缓自雾中走了出来，站定。

菱唇紧紧地抿着，沉默地望过来。

航行的这段时日，他不知为自己铺设了多久的心路，将重逢的场面想象了千千万万遍。或许察觉到事实真相的女孩子会气愤难当，叫他滚远些永远别再靠近；或许她会失望地说，你果然不值得……

纷乱思绪被她轻而易举地打断。

紫衣少女很慢很慢地靠过去，清亮的杏眸亮得如繁星，声音绵似云彩:“你怎么……怎么才来呀？”

软语中带一丝娇嗔，有一点哀怨。

却教他沉底的心，不自禁地雀跃了半分。

顿了顿，白衣公子终于轻启薄唇，好似才回过神似的:“铁姑娘……”花无缺恢复了有礼的翩翩姿态，温声自省道:“全怪在下来得太迟。”

他克制着动荡的心境，将骇浪掩藏在波澜不惊的温良皮相之下，正欲再问些甚么，却见方才还弯唇而笑的少女，眼泪啪嗒啪嗒地坠到地上。

不由惊怒交加，急声道:“怎么了？”

暗忖绝代看护不当，竟不知她委屈至此。

心兰扭过头，避开了对方的触碰。

语声忿忿，带着沙哑的哭腔:“明知故问。”

铁姑娘不是生来便眼窝子浅盛不住泪的女孩子，更从不轻易服输拿眼泪做武器，此刻也并非辩个明白的好时机，但她仍是憋不住。

“花无缺，你还想欺我到何时？莫非你瞧不出，我是故意让那个坏家伙做传话筒，待在这蝙蝠岛等你来救？”

被称作“坏家伙”的绝代意识不敢吱声。

“我知道。”白衣公子面上苍白得如同覆了一层雪，他连看也不敢看她，哑声道:“待此间事了，我必给你个交代。”

“可我现在就要问个明白!”紫衣少女的语气愈发激动，粉靥上的泪痕刚被拭去，转眼间流得更凶:

“你总是这副样子，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若是生我的气，为何我走一步，你就跟一步？若是心里有我，又为何我进一步，你就退一步？”

她说着便走过去半步，而他也真退了半步。

铁姑娘一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气咻咻地连进三步，直教无缺公子退无可退，脚跟贴在块冰冷的巨石上。

心兰仰头瞪着他，杏眸红通通的:“不是武功很厉害么，也应该清楚我不会受伤也不会疼啊，你可以推开我呀!”

只要他决意推开，她自然不会多做纠缠。

少女眼中跃动着明星，那是花无缺手中握着的火把的光亮，它在背风处燃烧得很旺，焦木屑噼啪作响，他下意识拿得离她远了些。

“我知道你很生气，也很委屈，怨恨我欺骗了你……我无甚可辩。只盼你莫要同自己过不去……似我这般罪孽深重的人，本就不值当铁姑娘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