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二十一

心兰发现自己竟比方才被那渣滓黏上更生气。

或许是因若是卫璧敢动手动脚,她自然可以躲远些,再还回去两巴掌让他滚去照照镜子;可武青婴不能,作为未卫璧的未婚妻,若真拜了堂,那就来不及了。

武青婴已迈过了门槛。

白大娘也已经给她头上披好了大红喜帕。

卫璧早巴不得脚底抹油远离这内室,此时是走得最远的一个,听了这话只恍若未闻,愈加殷勤地牵着武青婴另一只手想快步离开。

但武青婴竟脚底生根似的,不肯走了。

喜帕下,新娘纤瘦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着。

“师妹,你别听她胡说,我会待你好的!”新郎急得额头渗出了细汗,情急下伸出三指并拢,肃然道:“我卫璧对天发誓,此生只愿娶武青婴为妻。”

轻飘飘一句诺言,散在渺茫的风声里。

若早了哪怕只是一天,武青婴恐怕都觉万分欢喜,激动于自己同朱九真争了那么多年,到底是夙愿得偿。

武烈恼怒地瞪了紫衣少女一眼,沉声对着女儿道:“青儿,别闹了。有爹在,自不会让璧儿欺负你的。”

从前武青婴正是这样想的。

直到近日突然惊觉,原来爹也并不能护住自己一生一世,原来师哥也不是那般的风度翩翩谦谦君子……他不是不忍心伤害她们中的任何一人,不过是想要齐人之福罢了。

——朱伯伯早早地去了,留下朱九真一个人,遇上了贵人方能幸运死里逃生……自己将来若遇上什么艰难困苦,也能有这份服福气吗?

“武青婴,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瞧你爹这个人,是有点人干的事他都不干的毛病在身上的……”心兰慢吞吞地大声说着,仿佛是要教新娘子好生听个明白:“婚姻嫁娶是人生大事,虽然实在不行还可以和离或者休了他,但干嘛要委屈自己这一次呢?”

铁姑娘讲得很是语重心长,跟个过来人似的。

虽然有多管闲事的嫌疑,且跟这武姑娘也算不上什么朋友,但若要她若只是旁观不劝上一劝,那真是充满负罪感。

世间所有不坏的姑娘,都是人间瑰宝。

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跳进火坑?

武烈震声道:“他们是相互喜欢,由不得你说三道四!难道你以为璧儿今日不与青儿成婚,来日便会纳了你不成?!”姑娘家脸皮薄,这第二句话根本是故意臊人的。

然而铁姑娘竟笑了笑,刻意捏着做作的嗓音柔声道:“卫公子若愿意,我牺牲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好……料想,做他的遗孀当也不难的。”

这话一出,直将卫璧吓得脸色煞白。

本还处于惴惴不安处境中的张无忌也笑出声来。

笑了声发现没人跟着一起笑,又硬生生给憋住了。

“——我不嫁!”

武青婴一把揭开盖头,声音虽小,却极坚定。

这三个字仿佛用了她许多的力气,说完便闭口不言,只是众人瞧见她泪盈于睫,才知其原来方才已默默流泪许久。

心兰笑嘻嘻地拍掌:“这就对了嘛,恋爱自由,婚姻自由,生育自由,恭喜你冲破了第二条,往后多出去看看别总窝在家中,外头定有许多江湖英雄年轻俊彦在等着你呢!”

说的虽是大白话,但听来总觉得奇奇怪怪,武青婴似懂非懂地颌首,动容道:“真姊,往日是小妹对你不住……”自六七岁起,她就再也没这样诚恳地唤过对方了,如今不过是做了个决定,竟似重活一回。

她想,其实自己并没有那样讨厌她。

只是少年心性,钻了牛角尖,处处要比时时要争,久而久之也就愈发地看对方不顺眼了。

紫衣少女连连摆手:“这些话犯不着对我说,我……”她想趁机完全否认自己当真不是朱姑娘,又想到当初以朱九真的身份收了武青婴那些私房钱。

虽则当时的境况是,武青婴若不来那么一遭,频频遇险的铁姑娘就要上门踢馆要赔偿来了,故只能算作两清。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