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她晓得自己在别人眼中生得不错,但在暂时找不到别的谋生之法的情况下,既有手有脚,靠气力养活自己,总比可怜兮兮乞求贵公子怜惜要踏实呀!

故此刻虽有些狼狈,心兰却不觉得丢人。

白衣公子薄唇微微动了动。

本有无数话语想要劝慰,然而对上少女清亮的杏眸,他黑如点漆的眼中连疼惜都不敢过分显露,憋得眼尾愈加猩红……柔和的眉目微微蹙起,转瞬间又若无其事地舒展开来。

“好,若我见了,定告知姑娘。”他含笑道。

“那就多谢公子啦!”少女绽开了笑颜,觉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心情奇妙的好得不可思议。

顿了顿,又将手里被油纸包裹得好好的烧饼递了过去:“我瞧公子身上什么都没带,若是晚上饿了,就吃这个吧!”

她是一片好意,出口才想起可能被误会,连忙解释道:“是今天现做的烧饼,只是因为我没别的东西了,不是拿花公子你……”当狗子喂。

他心中既感动,又有些好笑。

但这些抵不过蔓延开来的心疼酸涩。

白衣公子面上却只风轻云淡地微微扯了扯唇角,柔声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接过油纸包,只觉这般轻的东西,捏在手中竟似沉甸甸的。

“不客气,朋友嘛。”

心兰回了一个礼貌的笑。

挥挥手作别,转过身便开始疾步朝原路返回。

“朋友……”他忍不住低语喃喃,忽而发笑。

直到少女纤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白衣公子唇角完美无缺的笑意渐收,再不复初见的温良如玉。周身柔和隽永的气质,竟变得比山尖多年未化的积雪,还要来得冷冽刺骨。

他微微垂眸,清冷语声似怨似叹:

“——你怎就来得、这般迟……”

我的、

铁姑娘。

时辰尚未很晚,然夜色已然深沉。

整片巷子都静悄悄的,仅某家一灯如豆。

少女轻轻敲了敲那户人家的木门,耐心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里头传来孩童稚嫩的叫声,噔噔噔跑了过来,细声细气地问:“你是谁呀?”

心兰笑了笑,故意压低声音答道:“我是来抓小红帽的狼外婆呀!”

昨天正跟这家的小孙女讲了这则童话故事,哄她睡觉。

听到了这个奇妙的暗号,里头的孩童欢喜地轻叫了一声,唤了自己的老阿婆过来。

少顷,门后的木板被人卸开。

花白头发的老婆子谨慎地只打开了条门缝仅供一人通过,若稍微丰腴些的,还真进不去。

铁姑娘侧身迈过了门槛,在公孙大娘重新封好门栓时不好意思地唤道:“婶子,我回来迟了,累得你们等我,抱歉。”

“不妨事,露儿方才还说起姑娘你呢,只怕你迷了路,咱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唉,只是老婆子腿脚不便,也不敢出去寻你。”

说话的人其实年纪并没有很大,不过四五十来岁,只是被生活的艰辛拖垮。花白头发,佝偻着腰,瞧着便是个本分的苦命人。

在这样的境况跟年岁里,公孙大娘跟小孙女相依为命,日子虽清贫,好歹有个落脚之地。能靠着后院里那一点精心耕作的菜地平平安安活得下去,已实在很不容易,甚至是会被羡慕的所在了。

“要不是婶子好心,我就要露宿街头被捕快赶出城了。”因怕流民生事,官府见了无处可归之人便要抓起来去服劳役,或直接赶出城任其自生自灭。

少女说着,将一块由衣服撕下的布料包着的东西放到桌上,想揉揉孩童可爱的小脑袋瓜,又意识到自己手脏,只得作罢。

“运气好,回来路上捡了只昏死的雪鸡,可以开荤啦~”这简直是天降之喜,还以为送掉了烧饼,今日晚饭就没着落了呢。

虽没觉得很饿,但这两日也有些馋了。

心兰之前接受的那好心人的赠予不过两块碎银,乃是救急不救穷,早已花光了。原本打算做满三天活,领了小半袋米,再去林子里打猎……虽跟搬砖一样都不是长久之计,但卖了猎物换些必需品实在迫在眉睫,更是报答这户人家的善心。

“呀,这……”老婆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她哆哆嗦嗦地摸了摸那雪鸡的尾羽,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喜:“这是姑娘打到的?”

心兰刚从后院的水缸里打了盆水洗漱。

“不是我打来的……”抹灶灰加上劳作弄得脏兮兮的脸蛋被清洗干净,露出一张足以令满室生光的娇美面容。纵然公孙大娘已见过她好几面,还是觉得这姑娘生得像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