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凭什么?”纪晓芙还没回应,刚拾好柴正要扶着母亲坐在火堆旁暖身的不悔已霍然抬头:“这一路我跟娘都挡在最前,昨日的黑熊也是靠我娘赶跑的!”

这话一出,念着恩的俱讪讪转过头去。

“凭我说的!”领头的是个眼角有道疤的壮年男子,满脸横肉,这也正显出了他在这贫瘠乱世的能耐:“谁都要守夜,今日正轮到你们娘俩罢了……小妹子,你若不服气,大可跟你娘一块儿走哇!”

“你……”不悔还要争辩,被母亲拉住了手。

见流民中竟无人肯说句公道话,若说不心寒是不可能的,纪晓芙却并未争辩:“劳驾,至少让我们从锅里舀些热水。”

这个请求自不至于被拒绝。母女俩各盛一碗热汤走到了外圈,拿了两块粗布垫着坐下。

锅里不过是雪水掺了些草根熬煮,底部倒有些稀碎的米粒,那是以那领头人为首的几个青壮男子才能享用的。之前有个男娃实在饿得很,半夜偷偷想盛半口,被狠踹了一脚,翌日便凉透了……后来,尸体甚至成了吸引猛兽的诱饵。

这几日粮食已快吃光了。

虽曾打到只狍子,但领头人虎着脸说要拖回去卖了钱再分。除了大前日逮到的野兔,流民们大都以草裹腹硬撑,无怪乎连最耳背的老人迷糊间听见食物,也眼冒绿光。

背对着众人并非全无好处。

不悔小心地掰开冻住的馒头,将稍大的那个放入母亲碗里泡软。

纪晓芙欲推拒,但女儿笑着劝道:“娘快吃,冷掉了胃里难受呢。”这样寒冷的夜晚,一碗热汤的温度保持不了多久。

“……嗯。”妇人抿了抿唇,苍白憔悴的面容浮现淡淡的笑容,隐约可见当年的美貌。

见母亲开始吃了,不悔才安心将自己那份以飞快的速度塞嘴里——这年头,总得吃到肚里才稳妥,而后抹了抹唇道:“娘,待会儿您先歇息,我守前半夜,后半夜再喊你。”

不悔打的是自己熬整夜的主意,却瞒不过纪晓:“守夜枯燥却不费力,娘还撑得住……”她擦了手,勉力跃至二尺外的一颗树梢:“不儿,听话,快去睡!”

但这小姑娘实在有些像她从未见过的生父。脾气上来,是真有些左性儿的。不悔执着地陪母亲一同守夜,连哈欠都强自忍住,很是磨人。

纪晓芙无法,只得耳语哄道:“眼下已进了深山,娘预备带着你走。你今夜不养足精神,明日我们两个都疲累不堪,可如何是好?”

不悔动了动唇,不再坚持。

毕竟年幼,靠着树根片刻便坠入梦乡。

纪晓芙将女儿盖着的旧羊毛毯子拉了拉,又怕她冻着,毕竟前几日都是躺火堆边上入眠的,今日却远离人群。

山林静谧一片,连虫鸣鸟语都无。

逐年减少的,可不仅仅是农作物。

思忖片刻,便预备在附近拾些柴火,架个小小的火堆。她脚步极轻,未吵醒任何人,只是一人力小,又兼注意周遭动向,自然进度缓慢。

约摸大半个时辰后,当纪晓芙又抱着捆枯枝要走回女儿身旁时,偶一抬眸,简直目呲欲裂!

竟有条不知是狼是犬的野兽,无声无息地从林间钻出。它身躯大得出奇,唇部宽而略尖,唇边毛发似还有些暗红血迹,只是夜色昏暗瞧不分明。

纪晓芙怒喝道:“畜牲尔敢!”

她不顾伤势拔剑而去,势要将那恶狼斩杀。

这一声略带嘶哑的高呼,不但震住了野兽,连带着领头人那几个青壮也倏然惊醒,只有几个疲累至极的流民犹在打鼾。

本在酣眠的小姑娘睁目,见眼前一只硕大的狼头在动,眸子反射着绿光,不禁吓得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