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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绮韵浅浅一笑道:“卑职正要说呢,红缨会与其他教派相比,有个最明显之处,便是有洞房传道的仪式,大人立即传谕三厂一卫,凡有这样仪式的教派立即捕拿,当可尽量捕捉红缨会徒。”

她在椅上坐了,喝了一口茶道:“白莲教流传甚广,从无洞房传道这种教旨,很明显是红缨会首篡改教义趁机骗取女色而已。这次栽了大跟头,纵有余孽逃到别处改头换面,还会再用同样的手法引起官府注意么?况且要说宣传,大人是要倾朝廷微薄的财力巨量印制书册散于大字不识的乡民,还是让敷衍了事的衙役们下乡去搞宣传?朝廷历来打击白莲教徒,种种屠家灭族的酷刑数之不尽,偏就有愚民趋之若鹜,就是因为邪教蒙蔽愚民的手段层出不穷,而且极富诱惑力,几百年来官府早把白莲教描绘成了恶魔化身,他们分支无数,改个名字,换个名堂,照样欺骗乡民,何时少了人信了?公布此事徒增无数含冤而死的妇女,却于事无补。”

弥勒教在陕西传教时,蛊惑的百姓将全部家产捐入教中仍执迷不悟,旁观者觉得匪夷所思,谁会知道入了教被洗脑的人竟会看不出如此明显的拙劣手段?

弥勒教罪行暴露,转而逃往他方继续传教,百姓们明明知道陕西有无数人家被害的家破人亡,弥勒教还不是信徒无数?他们刚传教时根本不会露出真实意图,你把邪教宣传的再是邪恶,受骗的百姓却压根不相信他入的教就是你宣传的教,等他被洗了脑,对于种种非理性行为已视若正常,更不会听良言相劝了。

杨凌想起现代的传销乃至各国的邪教,在声、影、文字全方位立体宣传轰炸下仍红红火火的情形,不由感慨地叹了口气。

红缨会虽然行事隐蔽,可是洞房传道却是一个太过明显的目标,镇江知府调动各县衙差、巡捕、民壮搜捕缉拿,各处交通要隘设卡盘查,江苏布政指使司闻讯也颁下严令,分布各地的红缨会匪徒遭受了毁灭性打击。

杨凌船到金陵时,已缉捕了近三千名红缨会的骨干信徒,至于普通入会的愚民,官府既处置不过来,也查不出都有哪些人入了教,只得就此罢手,不过红缨会在江苏苦心经营多年的扎基却已就此被连根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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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岸边,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停泊于岸边,随着河水起伏轻轻地荡漾着,一个身材高大、年约四旬、眉眼周正的青袍人双脚不丁不八,稳稳地立在船头遥望着远去的钦差巨舰,恨恨地吐了口气。

他就是红缨会大师公王僧雨,红缨会逃出来的只有他和二师公李左同,三师公杨清和几个贴身侍卫,幸好明偷暗抢聚拢起来的金银珠宝装了满满一船底,都偷运了出来,否则他已是血本无归。

杨清在一旁愤愤地道:“都是老四老五、这两个蠢才异想天开,说什么洞房传道可以令我会未来的弟子开枝散叶,更形壮大,我呸,全是为了满足一已私欲,他娘的弄来的钱还不够他嫖的?这下自己的命玩进去了,本会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也都完啦。”

王僧雨脸上一热,有些挂不住面子。两年前倪克等人想出这条骗诱女色之计,王僧雨闻色心喜,也是点头称许的,只是他不像倪克那样偏重处子情节,有些良莠不分。若不打听的那家新娘容貌俊俏,他是不肯上门赐福传道的,是以能够蒙大师公上门传道的人家皆感激涕零,还以为自己是对教中虔诚,才蒙师公光临。

如今杨清当着和尚骂秃子,分明是对他有所不满,王僧雨心中虽怒,却也知道自己这般草率,确实害了本教的基业,一时语塞,竟无法答言。

李左同忙打圆场道:“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还有一船的珠宝金银,还愁成不了事?老四老五留恋女色,篡改教义,已至本教一败涂地,今后吸取教训,谨守教规便是。大哥,三弟,江苏如今是风声鹤呔,你们看咱们往哪里避避风声?”

杨清听他一说,怒气稍敛,沉吟了一下道:“要不……咱们投到弥勒教门下如何?听说他们在北方干得有声有色,同是白莲枝叶,他们不会见死不救。”

王僧雨逮住了机会,冷笑一声道:“的确不会,他们财大气粗,先吞了咱们的财宝,再把咱们几个无根无底的人往教里一扔,寄人篱下的日子好过么?”

杨清在红缨会排名第三,武艺却是最高的,是红缨会的枪棒总教头,一向不太畏惧大首领,闻言翻了翻白眼,阴阳怪气地道:“那大哥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