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他旋身护于云奏身前,方才回应道:“是何人在底下?”

那人的嗓音听起来应当已过古稀之年:“贫道乃是千岁乡千岁观的观主。”

叶长遥追问道:“道长为何会被困于底下?”

老道愤愤地道:“千岁乡盛产珍珠,知州年年都会亲自择选一斛品相最好的珍珠上供予皇帝陛下, 有一年,约莫是百余年前, 知州择选出的那斛珍珠竟然个个皆有鸽子蛋般大小,当时陛下身边有一术士因巧舌如簧而受到重用, 那一斛珍珠过了他的眼, 他大呼天降吉兆, 若以产出珍珠的千岁乡为祭品, 炼出一颗‘千岁珠’, 陛下便能福寿延绵,江山永固,享用千年的无上皇权,陛下误信谗言,命那术士速去炼‘千岁珠’,那术士快马加鞭赶至千岁乡,布下法阵,可怜我千岁乡中的无辜百姓半点不知,活生生地被当作了祭品,除却百姓,猫狗猪牛鸡鸭草木等活物亦逃不掉,甚至连房屋、寺庙等死物皆成了法阵的祭品。”

倘若这老道所言为真,那么这满眼的黄沙便是不计其数的生命,与他所想一致。

而他们之所以出不了千岁乡,便是因为法阵的缘故罢?

叶长遥正思索着,身旁的云奏道:“依你所言,那术士将千岁乡所有的一切当作了祭品,那么‘千岁珠’是否炼成了?而那术士是否尚在这千岁乡?”

老道嗤笑道:“那术士不过是招摇撞骗的蠢货,哪里懂得如何炼‘千岁珠’?且这世间本无能炼成‘千岁珠’的法阵,至于那术士是死是活贫道如何知晓?贫道见过他一面,无甚修为,百余年过去,应当早已死透了罢。”

若世间上当真并无“千岁珠”,那云奏的伤该如何是好?

叶长遥又担忧又怜惜地去看云奏,云奏却只是牵了他的手,将信将疑地问道:“千岁乡为何会变成一片沙漠?”

老道答道:“仅仅瞧来像是沙漠罢了,实际上全数的黄沙皆是活人、禽畜、草木以及死物被法阵所炼成的齑粉。”

云奏望了一眼叶长遥,才继续问道:“为何你却并未被法阵炼成齑粉?”

老道颇为自得地道:“贫道修为不浅,千岁乡出事前半月,贫道正在渡劫,不幸为天雷所重创,陷入昏迷,贫道转醒不久,从徒儿处听闻此事,慌忙赶去阻止,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贫道的一十三名徒儿,三十五名徒孙皆……”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他们皆死于阵中,只余贫道一人,苟活于世,贫道本欲出去复仇,却出不去,百余年过去,哪里还有仇能让贫道复?”

这老道说得真情实感,引人落泪,叶长遥心生怜悯:“请节哀。既然世间并无‘千岁珠’,为何外界会有关于‘千岁珠’的传闻?守珠人又是何人?”

“贫道在阵法被启动之时,已被困于此处了,并不知晓外界关于‘千岁珠’的传闻。至于守珠人更是从未听说过。”老道满头雾水,“难不成外界将‘千岁珠’传成了无所不能的神物?那为何贫道在此百余年,除了你们二人外,并无一人踏足此地?”

倘若这老道并未撒谎,那么这老道根本不知为何与“千岁珠”相关的记忆会被消除。

叶长遥反握住云奏的手,又问道:“道长可知如何能出这片沙漠?”

“这沙漠出不去么?”老道喃喃着,而后保证道,“贫道依稀记得那术士是如何布阵的,两位若是救贫道出去,贫道必然会有法子找到出路。”

叶长遥闻言,并未回复老道,而是传音与云奏:你认为我们是否该救这老道?

依照他的性子,他定然会救,假若这老道有古怪,那这老道便是突破口;假若这老道所言全数属实,这老道亦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自是应当救。

但他现下已经不是独身一人了,他成亲了,云奏是他的娘子,是他想要共度一生之人,面对未知的风险,他迟疑不决。

云奏提议道:不如我们同时说出自己的想法。三、二、一。

俩人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传音与对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俩人的传音一字不差。

目前,俩人不出了这沙漠,又寻不到“千岁珠”,为了不坐以待毙,便只能冒险了。

听得对方的传音,俩人相视而笑,眼神交缠在一处,灼热滚烫,胜过当空的烈日。

云奏登时红了脸,偏过首去,却陡然被叶长遥吻上了后颈。

这个吻不过蜻蜓点水,他们间已经有过无数次的深吻了,他们甚至还为对方含过,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却使得云奏的脸又红了几分。

而今不合时宜,叶长遥并不再进一步,转过身去,方要将那老道从地底下救出来,却突地被云奏从背后抱住了。

云奏的唇瓣抵在他的耳后,气息一点不落地没入了那薄薄的一层软骨:“你且小心些。”

叶长遥颔首,又对云奏道:“你先退后,保护好自己。”

云奏松开叶长遥,乖乖地往后退了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