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婉见他在皱眉苦思挥退了身后的侍女,亲自捧了补汤到刘玄身边:“听说夫君今天早上鞭笞了一个文官并把他赶出了凉州,可是为何?”

刘玄接过汤碗,烦躁地叹了一口气,回道:“他说赵寄不臣,让我早除之以绝后患。”

周婉眼珠一转,问:“那夫君是后悔了?不若把那文官召回来?”

“后悔什么?他意图离间君臣,把他赶走已是轻松。”

周婉掩唇笑了:“夫君立场不是很坚定吗?”

刘玄心里郁郁,放下一口没喝的补汤,抱怨道:“我对赵寄好又有什么用呢?他性情乖张孤僻,难以取悦。就算我对他百分好,一旦有一分不好,那百分的恩情也是等于不存在的。”

周婉回道:“赵寄不是那样的人。”

刘玄反问:“那这次怎么说?”

周婉问刘玄:“若赵寄伤了我与曦儿,夫君会对他怎样呢?会因为兄弟情就不计较吗?”不可能!哪怕赵寄有正当理由,刘玄也会因此与他产生疙瘩。

但是,这比喻刘玄觉得有些不妥:“怎么能拿你我比较韩先生与赵寄。”

“妥不妥暂且不说,里面的道理是一样的啊。赵寄心里有疙瘩,这才疏远夫君。夫君也知道他性情乖张孤僻,若你也因此疏远他,只会将他越推越远。”

“终有千军万马,若君臣离心又有何用?”

“当年太/祖怀疑定国公韩栋不臣与其离心,使大翌军队在与匈奴之战中落败,此后西北遭受蛮夷迫害七十余年,到韩栋之孙韩崇光这一代才赶走匈奴,平定西北。”

“旧事才过去不到两百年,这镜子还崭新的,夫君就不借鉴了吗?”说完一番谏言周婉用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刘玄。

在这样的注视下,刘玄觉得自己的心思无所遁形,他回道:“说的什么话?我与赵寄怎么可能到那个地步?”

周婉笑了,把刘玄放下的补汤再度捧给他:“是啊,是啊。夫君是最明事理的,当然知道怎么做。把汤喝了吧,再不喝就凉了。”

被妻子这么调侃刘玄无奈地笑了,伸手接过汤碗,一口饮下。

刘玄本就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被赵寄的态度气到拐不过弯,被周婉一劝,早就不在意了。

放下汤碗,刘玄握住周婉的手,长叹:“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和曦儿安定幸福的未来。”

“还有辉儿。”周婉提醒刘玄,“他是长子,什么都越不过他。”

废长立幼自古是祸乱之源,周婉此话的心意刘玄如何不明白,她是在提醒刘玄,不要因为太偏爱他们母子,导致朝廷动荡。

刘玄内心感动,点头:“我知道。”

此刻,千里之外的东都丞相府内,严焕放下前方传回的消息,对着坐在右手边椅子上的青衣文士感叹:“仲严此次失算了。”

文士轻轻笑了笑:“是啊。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何况严还算不上智者。”

凉州顺利出兵,证明徐仲严未能离间凉州君臣,搅乱凉州朝堂,那么他兵不血刃瓦解凉州的计划也就失败。

不过严焕非但不为此生气,反而颇为高兴。

徐仲严虽称他一句老师,但他自问并未教过他什么,反而是其展现出来的算计人心的本事令他常常觉得背后发寒,如今见徐仲严也会失败,严焕不禁轻松了许多。

得知自己失算化名徐仲严的二爷看起来未有半分失意,反道:“此次计谋虽失败了,却证明凉州的可怕潜力。”

见严焕疑惑,他接着解释下去:“凉州世家拥权、资源贫瘠、人口远不比中原,却能在这般离间下稳定局势。老师自问若我们与之易地而处,可能做到他们的地步?”

答案是不能。

伪朝之中君臣离心的情况远过于凉州,掌权的严焕一党一直为少帝忌惮,而当年窦骁不肯拥立少帝继位的事如今依旧是少帝心中的一根刺,所以少帝也不肯信赖自己这个舅舅。

当然,这是严焕有意为之的结果,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的大权,这也注定新朝经不起凉州那样的折腾,不过幸而他们用不着去经历那样的事。

徐仲严的话还没完,他起身朝严焕的书案走去:“所以,老师当以刘玄为大患。有此人和,一旦某日天时成、地利予,凉州便会如大鹏乘风,一统天下指日可待。若不想某日做他们的降臣,定要趁现在,早除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