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玛珍提起裙角步入电梯,一路直达而上,升至第十一层,到地的“叮”声响起,她从门里抬出镶嵌水钻的高跟鞋,踩在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吱呀作响。

宾利饭店是美国人投资开发的商业建筑,螺旋式的楼梯从大堂一直通到了顶,却鲜少有人知道,倘若乘坐内部电梯登顶,走到右手边的长廊尽头,便可看到一间不设开放的私人办公室。

私人有私人的道理,日常进出的除了宾利酒店的幕后股东白范达,就只有苏玛珍这一位贴心可人的漂亮秘书。

苏玛珍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抬手敲门,忽而听到屋子里传来留声机的乐响,一只雪白酥手停在半空中,转而伸手将门轻轻推开。

眼前的情景不出她所料,白范达此刻人坐在旋转的沙发椅上,正背对着桌面抽雪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隐约可嗅到一丝凉薄荷的气息。苏玛珍不用猜也知道,白范达今天抽的是哪个新牌子的烟草,作为贴心秘书,事无巨细,她是当前最了解老板的人。

白范达听到身后传来高跟鞋的敲响,转着沙发椅调过身来,锃亮的皮鞋尖在脚下轻划了半道弧。他从嘴里呼出最后一口烟,随手把烟头摁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缭绕的烟雾渐渐飘散,露出了后面那张成熟的男人脸。

苏玛珍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很恭敬。面前的老板常年作西装背头的打扮,眼窝深邃,鼻梁很高,领带松垮在衬衫上,栗色的头发倒是用发蜡打理得一丝不苟。如果不去留心分辨,很容易就把他认成地道的法国老混混。

她知道白范达年轻的时候是个风流人物,如今人到中年也是一位衣冠楚楚的绅士。然而,白范达不是个显老的人,或者说他的魅力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纪。

如若寻根究底,他的血统也是混得相当复杂,白家祖上是最早一批到达法国的侨民,到了白范达这一代重迁故土,家里家外根基复杂,那份心思纯良的本质早已不复存在。

“玛珍,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白范达摸出了口袋里的烟匣子,顺手去抽屉里摸打火机,他的烟瘾很大,只用一根烟是抽不饱的。

苏玛珍在他打火的间隙里,抿了抿唇角浸了酒渍的口红,面色尴尬道,“抱歉老板,秦慕白对我不感兴趣。”

苏玛珍低下头,雪白的脖颈被头顶的镂花吊灯映上了一小朵蔷薇。白范达脚下打着拍子,脸上的表情氤氲在缭绕的烟雾里看不真切。

这动作背后的深意瞒不了苏玛珍,白范达每逢心中不快的时候,总会刻意折腾点动静出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与此同时他还总爱拧个眉头,等到时间一久眼角便带起了细纹。即使白范达现在也该到了长皱纹的年纪,但苏玛珍看到岁月的痕迹,逐渐出现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总觉得有些缺憾。

“算了。”沉默片刻,白范达把叼进嘴的香烟,取下来搁上了手边的烟灰缸,语气闷闷的,心中不得轻松。

苏玛珍眼里瞧着对方那副心神疲惫的模样,一双雪白柔荑适时地从背后按上白范达的肩膀,动作轻柔而不失力道,“叶家这两个儿子,自家的事情都理不清爽呢,咱们何苦吊在一根常青藤上打转。”

白范达拍了拍她的手背,正准备开口时,屋子里传来吱呀一响,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盯住了年轻人覆在右睫毛下的幽深紫瞳,仿佛那是个藏风纳月的黑洞,能把人的目光给吸进去。

诺普人高马大地站在门口,不看白范达也不看苏玛珍,沉郁的目光落在桌角一枝半枯的玫瑰上,心中若有所思。